顧南枝之前心臟還做過大手術，平日就要注意保養，不能生氣，這才瞧著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別。
如今身體遭受重創，傷口沒得到妥善的處理，各種傷加在一起，顧南枝現在還能喘氣純屬上天眷顧。
吳兵嘆了一口氣，“南枝丫頭內臟可能出血了，特別是腦子裡的血塊，耽誤了這麼長時間……”
葉瑾的心逐漸涼下來，腦子一片空白。
“去，去京都。”
夜萬山站在葉瑾身後，從他的角度看過去，能瞧見葉瑾的手指都在顫抖。
“阿瑾，你是南枝的丈夫，這種時候你越要冷靜。”
本來以為葉瑾就要崩潰了，夜萬山上前了幾步，卻瞧見葉瑾那張臉上沒什麼表情，只一個呼吸的時間，便恢復了平日裡的冷靜。
“安縣附近有軍區，和冷家有關係，勞煩父親給冷軍師長打個電話，請求軍區的支援，連帶這次因地震受傷的群眾一起轉移到京都。”
夜萬山有些吃驚地看著葉瑾，這種時候，葉瑾表現得十分震動，說話音調都和平日沒有什麼差別。
如果不是知道顧南枝在葉瑾心中的位置，知道曾經葉瑾為了顧南枝連他這個父親都算計，夜萬山還真以為葉瑾不在乎顧南枝。
“父親，麻煩了。”葉瑾轉頭盯著夜萬山的眼睛，催促。
“……嗯，好，交給我。”
傅可和顧南枝有矛盾，家族和家族之間面子工程也要過去，冷軍接到夜萬山的電話，沒有任何猶豫，當即安排妥當。
不過一個小時的時間，地震中受傷的人跟著直升機一起去了京都。
葉瑾就坐在顧南枝身旁，飛機升入高空，溫度有些低，他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顧南枝身上。
“不要害怕，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一個吻印在顧南枝蒼白的唇上，如果顧南枝現在醒過來，就能看見葉瑾眼神中的決絕。
這種眼神她上輩子也見過，就是葉瑾發現她死亡的真相，豁出去一切和害她的兇手同歸於盡的眼神一樣。
夜萬山動用了一切能動用的關係，以最快的速度送顧南枝去了醫院。
傅玉接到訊息，拖著馬上就要臨產的肚子，站在病房外面，“南枝丫頭怎麼樣了？前幾天還好端端的，怎麼就……”
她忍不住就想要哭，夜萬山拉著傅玉的手，“別怕，一定會沒事的，那丫頭鬼精鬼精的，怎麼會讓自己死呢。”
傅玉點頭，目光卻看向直勾勾盯著病房的葉瑾身上。
“阿瑾，媽媽可憐的阿瑾啊，明明日子已經要好起來了，怎麼就出這種事了……”
她嗚嗚地哭，一拳錘在夜萬山的肩膀上，“都怪你，非要阿瑾歷練什麼，讓他好好待在我們身邊不行嗎，如果不是你非要阿瑾去歷練，南枝也不會出事，小栗子還那麼小，怎麼能沒有媽媽啊。”
夜萬山抿唇，“是我的錯，不要哭了，現在我們是阿瑾的靠山，要是父母都不沉穩，讓阿瑾怎麼辦？”
傅玉扭頭看了一眼正在手術中的提示燈，用力點頭。
“對，你說得對。”
走廊中都是傅玉低低的哭聲，她抬頭看了一眼葉瑾，這個找回來不過兩年的兒子，他身形筆直地站在手術室的門口，雕塑般面向手術室，不說話，也不流淚。
時間在這一刻彷彿無限拉長，葉瑾失去對時間的感知能力，他腦子宛若凝固一般，什麼都無法思考。
好像有人在他耳邊說話，勸他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勸他吃一口飯。
葉瑾聽得見，卻無法對周圍的一切做出反應。
他腦中只有一個念頭，等著他的妻子出來。
他們還沒舉辦一個盛大的婚禮，還沒看著小栗子長大成人，結婚生子，擁有自己的家庭。
他們還沒賺夠一千萬，然後退休環遊世界。
還沒一起垂垂老矣，頭髮花白，手牽手一起離開人世。
嘎吱——
手術室的門推開，葉瑾反應慢了一拍抬頭，他有些不敢向前，不敢詢問醫生手術結果是什麼。
他跟在夜萬山的身後，聽父親和醫生低聲交談。
“顧南枝同志現在情況怎麼樣？”
“不太好，送來的時間有些太晚了。”
“是……還活著嗎？”
“還維持生命體徵，但腦子受到重創，腦子是人體最微妙的位置，在腦神經最密集的地方有血塊壓迫，我們不敢隨意開刀，顧同志可能會一直維持這樣的狀態，我們也叫這種狀態的病患為植物人。”
“那，那還有機會醒過來嗎？”傅玉著急。
“可能，但我們也無法做出保證，你們家屬也要做好準備，顧小姐需要在醫院住院觀察，這是一筆不小的費用。”
之後的話葉瑾聽得不太清楚，他眼前一黑，徑直倒在地上。
……
兩年後。
春日的陽光照進病房，落在顧南枝的臉上。
顧南枝被老天偏愛，就算一直昏迷著，依舊漂亮。
向日葵插在床頭櫃旁，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摸了摸顧南枝的臉。
“還在睡嗎？小財迷工廠也不管了嗎？現在他們都叫我廠長，就不害怕一睜開眼睛，你的廠子都成我的了嗎？”
似乎聽見聲音，顧南枝睜開眼，眼睛無神地盯著某一處。
“沒辦法，誰讓我愛死你了呢，廠子現在開始擴充套件業務了，全國各個省份都開了分廠，現在你是一個小富婆了。”
“我累得很，等你醒過來，就換你養我。”
葉瑾坐在顧南枝身側，他比之前多了幾分沉穩，西裝革履，越發成熟了。
“小沒良心的。”
他眸色暗了暗，低頭親吻在顧南枝眼皮上。
植物人和葉瑾預想的不同，顧南枝並不是一直昏睡著，有時她會睜開眼睛，有時擦洗身體的時候把她弄癢了，她還會利落抬手給葉瑾一巴掌。
這樣的顧南枝總給葉瑾一種錯覺，覺得她下一刻便會清醒過來，總給葉瑾一種殘忍的希望。
VIP病房的門敞開著，風順著門吹進病房，風將顧南枝看不見的春天帶進病房。
有人瞧見葉瑾的身影，探頭進來，“葉先生，又來看你的夫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