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門人行事講求一個‘度’字，該說的話我已經點出去了，既如此，我又怎麼會三番兩次的施壓於後輩。

你那幾位師叔，功法恢復之後不說幫忙處理門內事物，倒先過去給你開偏門了，當真不讓人省心。”

左若童嘴角勾起，嘴上講著埋怨話，但面上卻盡為不加掩飾的輕鬆之色。

三一門內少了幾個需要被人照顧的殘老，多了數位修為不俗的二重長老，這讓孤身一人擔了一輩子門長之責的左若童怎能不欣喜。

他輕搖下頭，再而隨手甩出一道瑩炁，敲在門外於荊的額頭上，再而也順手關上了院門。

“也罷，你這幾日常奔行於戰場之上，見血無數，也該稍事休息下了。

便在此坐會兒，也好讓為師看看你如今修為幾何。”

若說如今之世上還有誰能指教步入三重之境後的左玄一，那怕也只有左若童這位三一門長了。

左玄一點下頭，再而令自己的身體放鬆下來，儘量刨去主觀驅炁對炁行的影響。

他明白自己師父的意思，所謂探討修行，講的不是對逆生三重這門玄法的理解，而是對再上一步，觸碰仙人之境的感悟。

畢竟，到了三重之境，逆生之法必然是已被悟透，再度進境之舉便須放寬眼界了。

“同破關那日我同師父您所講的一樣，三重的威勢自不用說，便是令無數高手喪命的這兇險戰場，憑藉三重之軀我亦可來去自如。

那幫倭人似乎還給我取了些‘化炁仙人’‘白夜大鬼’之類的荒唐名字，便是認為達到三重的人自武力一層已經超出常人的理解，達到了仙人之姿。

是以我亦沒有再去於‘術’的層面開發逆生之法，僅是靠可自如變化的瑩炁來禦敵便已足夠，而是將大部分精力都放在瞭如何自如的維持逆生之上。”

左若童聽到這細細看了一眼玄一的模樣，身材筆挺，面容清俊，一雙眸子於外不顯卻又自含精光於其內。

這是左玄一在二十歲時的模樣，到了如今卻依然不見分毫變化。

“為師亦常年維繫逆生，其中難處卻是知道不少，但看玄一你的樣子，似乎並未受其所擾？”

“對，”左玄一用手指在空中舞動一圈，淡淡的瑩白炁焰隨著他的動作而明滅不斷。

“於師父您的眼中，此時的我可能還在運轉著逆生這門功法，但實際上，我已經止住自身的炁行了。”

“嗯？”

左若童眼皮抬起，對左玄一的話語稍感意外，他和逆生打了一輩子交道，三一門內的所有弟子都經其教導，是以他無比清楚逆生的狀態為何。

不說左玄一那時刻燃起的皓皎炁焰和淨雪般的白髮，便是那澎湃到難以遮掩的炁行就已然可以證明左玄一還處於逆生的狀態之中。

左玄一亦不遮掩什麼，他虛點了下自己的眉心和丹田兩處，聲音沉緩而有力。

“對，此刻我的身體中已然不再有所謂‘維持炁行’的概念，念想順經脈走上一圈，先天一炁自於其內運轉。

師父您在我入門那一天便講過，人的體內不止有可供異人控制的炁，還有更多不受我們控制，自發運轉不息的炁。

而這也是對炁掌控不完全的一種表現。

便如我們操控自己的臂膀一樣，任何一個健全的人都可以操控相應的肌肉來令胳膊彎曲或上提，但我們卻無法稱自己完全掌控了這條臂膀，因為我們無法操控其內的血流走向和細緻到每一絲肌肉紋理的收縮程度。”

“玄一你的意思是如今的你已經找到辦法可以操控體內的所有先天一炁了？”

“倒是沒那麼誇張，但確實也摸出來了些許門道。”

左玄一隨手一揮，那澎湃的炁行便瞬間止息，再而變得異常柔和。

“無法完全掌控，那便設法引導，隨著修為的提升和對逆生理解的進一步加深，我發現自己已經可以理解體內那些無法被控制的炁，我能感受到它們的‘氣氛’。

它們看似雜亂無章的行動方式其實也是受到某種規則的影響，我猜測這種規則和炁在經脈中的分佈有關，所以便仗著自己不會受傷的逆生之軀做了很多實驗。”

這也是左玄一自修行以來就一直有的疑問，為何先天一炁按特定的路線在體內走過一週便可有各般奇異的效果，明明炁存於每個人的體內，也無時無刻不在運轉著。

“實驗了一段時間後我便發現了，我確實能感受到炁的一些行動特性，於是便試著調控行炁的節奏，在可能會產生影響的一些節點多停頓一會，以此為基礎再度行炁，確實感覺到行炁的阻滯感減少了不少。

如是大概過了半年左右，不僅行炁的阻滯感徹底沒了，就連逆生的炁行也不需再度維持，心念一動其自可自發運轉。”

左若童點了下自己的眉心，頗為新奇的看向自己的這位養子。

“那壽元一層呢？”

“壽元之事現如今還感受不到，但若按照我的理解，常人因炁的流失而衰老死亡，那若是同現在一般可以把這種特殊的炁給控制住，應當是可以極大的延緩衰老的速度的。

當然，這個‘極’字指的可並非是一二百年的程度，其會因對炁的掌握程度而不斷改變。

至少，自我有意識的觀測自己的肉體以來，已經有近二十年未曾感受到過衰老了。”

這也是左玄一唯一不敢確定的一點，畢竟一個正值壯年的人本來也感受不到肉體老化的存在。

但每當其細悟他自己的身體之時，那強悍而絲毫不減的生命力又在不斷肯定著一個觀點：

他，很能活。

左若童自是不知玄一腦子裡又飄過了什麼稀奇古怪的想法，他只輕輕一笑，緩而開口。

“自發行炁而不受累，壽元長至常人難想之數，再加上那強大的武力和諸般手段……呵，玄一你莫不是已成仙人了？”

似是調笑，又似是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