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戛然而止,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來。
“你來了。”
慄豐應了一聲,同時微眯著雙眼,觀察著此人。
他知曉,這絕非是活生生的人。
是幻境所化?還是某人化身?
“過來坐。”
老者聲音再度輕飄飄的傳來,彷彿他對慄豐已然十分熟悉。
慄豐也不墨跡,坐到老者對面。
表面上看去,老者面目平平無奇,滿臉皺巴巴,還有著一些斑點。
就如同一個凡俗的普通老人。
而他面前的琴也不知何時消失,反而化作一個圓臺,頂部凹成一個小坑,坑中有著一灘清水,清澈見底。
“且看。”
老人伸手向那水灘一指,水面頓時不復平靜,顯出一幕幕影像出來。
那是一個普通農戶家庭,這日,這家誕下一個子嗣。
一家人大喜過望,在男人外出耕作,女人在家帶孩子的平淡生活中。
那男孩漸漸長大,也慢慢跟著男人出去耕作,接過衣缽。
隨著時間推移,黑髮人送走白髮人,直到男孩自己誕下新的子嗣,漸漸老去。
這是一個普通人再平凡不過的一生,沒有飛黃騰達,出人頭地。
也沒有戰亂紛飛,人命如草芥。
慄豐不解其意,正欲開口詢問,只見老者再度一點,水中景象再度變換。
這回展現的是一處官宦世家,生活上比之那農戶之家好上不知多少倍。
可縱觀其一生,同樣是寡淡如水,有著許多身不由己,不過是將父輩人生迴圈了一遍。
而後老者又展現了一名散修的一生,一名修仙界天驕的一生。
至此,那水面才復歸平靜,不再變化。
“只要是人,便有其命數,不知小友是否認可?”
至此,慄豐才明白老者的意思。
方才那一幕幕不同人生,便是老者想要表達的觀點的佐證。
是否有宿命這種哲學問題,向來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慄豐只是作思索狀,沒有言語。
老者緩緩站起身,朝後方踱步,只留下一道背影。
“你,我同樣有命數。”
慄豐暗自搖頭,修仙本就是一件逆天命之事。
“宿命不過是一種枷鎖,如果有足夠的力量,未必不能打破。”
老者哈哈一笑。
“小友說的也不錯,但如果這種枷鎖正是更強者打造的呢?”
慄豐目光微凝,沉吟片刻。
老者雖未明說,但話語之間,似乎皆意有所指。
難道這大衍宗的傳承,便包含有引仙者的資訊嗎?這才是遁一走向引仙者對立面的原因?
反正這老者大概沒有實體,慄豐乾脆大膽一些。
“前輩想要說的,難道是引仙者?”
老者眸光中顯露出錯愕之色,就彷彿程式執行遭到了打斷,許久才緩和過來。
“你竟然知曉引仙者之事?”
慄豐心道果然。
“不光知曉,我還要打破他們的封鎖。”
許多事在外界不敢說,在此處反而可以放飛自我。
老者聽罷,愣神許久,才放聲狂笑。
“好,好,好。”
“昔日來此之人,在知曉引仙者的實力之後,無一不是有所忌憚,沒有信心與之對抗。”
“像你這般毫不猶豫的,還是頭一個。”
“去。”
隨著老者最後吐出一個去字,一個光團飄飛而出,緩緩飄向慄豐。
這一光團好像抽去了老者所有力氣,他的身形變得模糊起來,一道喃喃之聲響起。
“希望我沒有看錯人。”
慄豐的感知中,這光團並沒有害處,也就任由其落入體內。
一串有關化神期的感悟,突破化神的訣竅等等資訊湧入腦海。
只是慄豐卻來不及消化,在老者的身影徹底消散之後,此處幻境竟然也開始崩塌。
好在不遠處也有一個出口顯現。
慄豐朝著老者身影散去的方向拱手。
“謝過前輩。”
而後便朝著出口飄去。
待他再度回到大衍宗時,遁一的化身便立馬出現在面前。
“這是發生了何事?!為何整個秘境都崩塌了。”
慄豐也同樣愣住了。
他以為方才所經歷的一切不過是正常現象,可如今看遁一焦急的模樣,似乎並非如此。
倒是讓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化神傳承對於一宗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若是因為他導致秘境崩潰,多半還是需要給個解釋,於是他將秘境中發生的事都闡述了一遍。
遁一化身沉默許久,不過也知曉如果慄豐所說為真,意味著什麼。
宗門先祖沒有將全部傳承傳給宗內之人,反而是毫無保留的交給了一個宗外之人麼?
隨後他便自嘲的笑了笑。
的確,即便是當初的他,在得知引仙者的背景之後,也只是故作深思熟慮的說了一句。
“我會徐徐圖之。”
實際上,拋開實力不談,他並沒有去抗衡引仙者的真正勇氣與決心。
能修煉到如今這個地步,誰不珍惜自己的一身修為。
忽的,一聲厲喝從天邊傳來。
“你做了什麼?!為何我宗秘境崩潰了。”
一道遁光急速飛來,正是去而復返的丁才玄。
正常情況,他自然不願意再留在此處,徒惹不快。
可秘境崩潰一事,卻不由得讓他不焦急。
不光是為宗門利益考慮,更是為了他自己。
遁一化身卻是知曉其中關節,明白那秘境中的先祖化身認可慄豐。
所以將丁才玄攔下。
“才玄,回來。”
丁才玄原本想要去質問慄豐,甚至必要時刻,打算出手將其制住,此刻卻是不得不停下腳步。
偏過頭,疑惑的望向遁一的那道化身。
“老祖,他……”
遁一化身無奈的嘆了口氣。
“這其中事出有因,不必難為慄小友了。”
丁才玄不解,情緒有些失控。
“都什麼時候了,老祖你還要護著此人嗎?”
“化身傳承斷絕,我宗很有可能青黃不接,屆時的結果,我們在場之人都無法承受。”
遁一還欲開口,卻被慄豐打斷。
“此事的確事發突然,也在我的意料之外。”
“我慄豐不是知恩不報之人,貴宗於我有恩,我自然不會以怨報德。”
“待我成就化神之時,必然會將我所學留於貴宗,彌補上這份傳承空缺。”
遁一化身捋了捋鬍鬚,只道了一句。
“善。”
丁才玄神情陰翳,卻也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