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泰海的聲音在這一刻撕裂了死寂，如同黑暗中突然迸發的閃電。

“都別動！”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所有人猛然回頭，眼中的怒火在這一瞬盡數熄滅。空氣彷彿凝固了，只剩下粗重的喘息聲在狹窄的通道內迴盪。幾個活著的人擠在一起，每個人身上都沾滿了泥土和血跡，狼狽不堪。

想起進來時的幾十號弟兄，如今只剩下我們幾個人獨自前行，還有那個詭異的黑娘。疲憊的身軀掙扎著想要站直，但雙腿卻不住地打顫，連最基本的站立都變得如此困難。

長短腿扶著牆壁，喃喃自語：“副寨主，我們真的能活著出去嗎？”

我沒有回答，因為我也不知道。眼前的通道黑暗深邃，彷彿一頭隨時會吞噬我們的巨獸。陶泰海舉著尋靈鏡在前方領路，那微弱的光芒只能照亮方圓幾米的範圍。黑娘跟在後面舉著手電，她的步伐機械而僵硬。

“副寨主，你看黑娘......”周當家欲言又止，眼中閃過一絲驚懼。

我明白他的意思。從進入這個地方開始，黑娘就變得越來越不對勁。她的動作像是被人操控的木偶，眼神空洞得可怕。但現在我們別無選擇，只能繼續前進。

“啪！”

一聲脆響在寂靜的通道中炸開，回聲在石壁間來回震盪。我的心臟猛地收縮，本能地拽住陶泰海往後撤。

“有機關！”我低吼著。

話音未落，數根鋒利的石錐從天而降，瞬間刺穿了黑孃的身體。鮮血飛濺，但詭異的是，她竟然毫無反應，繼續向前走著，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

我死死盯著黑娘那具不斷自愈的身軀，寒意從脊背竄上來。這分明就是個行屍走肉，哪還有半點人樣？

“快退！都退後！”陶泰海的聲音裡帶著驚恐。

沒人敢跟上去。開玩笑，我們可不像她那樣刀槍不入。更何況，那副機械般的行動方式，光是看著就讓人毛骨悚然。

黑孃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通道深處，手電筒的光芒也隨之暗淡下來。黑暗重新籠罩了我們。

“副寨主，咱們這麼站著也不是辦法啊。”長短腿壓低聲音問我，眼中帶著幾分期待，像是在等我拿主意。

我環顧四周，所有人都在看著我。他們的眼神中透露出恐懼和迷茫，但更多的是對生的渴望。這些都是跟了我多年的弟兄，如今卻要在這鬼地方等死。

石壁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爬動。我握緊了手中的武器，冷汗順著額頭滑落。

“走，趁現在趕緊離開這鬼地方！”我當機立斷，“石中精與我們無關，何必在這裡送死？”

眾人如蒙大赦，趕緊撿起石塊綁在身上，貼著石壁往下爬。風力雖然還在，但那些該死的蜘蛛已經不見了。漆黑的通道中，只能聽見石塊摩擦的聲音和急促的呼吸。

“小心點，別碰掉石頭。”我提醒道，“摔下去就完了。”

就在這時，一聲淒厲的尖叫從上方傳來，聲音尖銳得幾乎要刺破耳膜。所有人都僵在原地，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這...這是黑孃的聲音？”長短腿顫抖著問，臉色煞白。

我心裡一沉。這麼多年來，黑娘從來沒有表現出任何痛覺，就算身體被打成篩子也不吭一聲。現在這聲慘叫，究竟是遇到了什麼？

“咱們要不要......”長短腿欲言又止。

“別傻了！”陶泰海打斷他的話，聲音中帶著怒意，“趕緊逃命要緊！”

我看了眼長短腿，知道這傢伙重情義。但這種時候，活命才是正經。那聲慘叫裡透露出的恐怖，讓我不敢想象上面發生了什麼。

我們順著來時的路快速前進，在那些離世的戰友遺體旁走過，長短腿也不再提救人的事了。每具屍體都提醒著我們，這裡是多麼危險的地方。

通道里的溫度越來越低，寒氣透過衣服滲入骨髓。我的手指已經開始發麻，但不敢停下來休息。誰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終於看到了出口，月光如同救贖般灑在雪地上，繁星點點。我癱倒在地，這一刻只想好好喘口氣。活著，真好。

“誰在下面拽我的腳？”長短腿突然驚恐地喊道。

我渾身一顫，抬頭一數，所有活人都在這裡。那麼，是誰......

“長短腿，快上來！”我衝到洞口，心跳快得要蹦出胸膛。

“有人抓著我，我爬不動了！”長短腿已經完全慌了，聲音裡帶著哭腔。

我和周當家一左一右拉住他的胳膊，用盡全身力氣往上拉。月光下，我終於看清了下面那張腐爛的臉。

“是黑娘！”

我的一句話打破了眾人的僥倖，空蕩的山洞裡回聲陣陣，彷彿有無數鬼魅在耳邊低語。瞬間，每個人的脊背僵直，汗毛倒豎，空氣凝固成了令人窒息的實體。

長短腿的臉色瞬間慘白，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顫抖：“副...副寨主，別開這種玩笑啊！那黑娘明明已經死了，怎麼可能還...還抓著我的腿？”

他的雙腿劇烈地踢蹬著，整個人像是被困在蛛網中的蟲子，徒勞地掙扎。我注意到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瘋狂，那是瀕臨崩潰的徵兆。

“別動！”我和周當家一左一右死死拽住他的胳膊，但他的掙扎越發劇烈。突然間，手裡一輕，長短腿整個人像斷線的風箏般被拉了上來。

顯然是他拼命的掙扎，把下面的黑娘給踹開了。長短腿一上來就往前爬，膝蓋在粗糙的石地上磨出血痕卻渾然不覺，動作慌亂得像只受驚的兔子。他的雙腿雖然發軟，卻依然在本能地往前逃命。

我深吸一口氣，壯著膽子探頭向下望去。剎那間，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上來，讓我幾乎站立不穩。

黑娘狼狽地趴在下面，她那張原本精緻的臉龐現在卻血肉模糊。半邊臉的皮肉彷彿被利器生生剝離，露出森白的顱骨。空洞的眼眶像是兩個無底的深淵，直勾勾地盯著上方。最詭異的是，這具殘破的身軀竟然沒有像之前那樣自動修復。

“快！快拉我上去！”黑孃的尖叫聲刺破寂靜。她那向來清冷淡然的聲音此刻充滿了赤裸裸的恐懼，眼神不停地往洞穴深處張望，彷彿那裡潛伏著什麼可怕的存在。

“我警告你們，”她的聲音帶著歇斯底里的瘋狂，“不拉我上去，你們都得死！所有人，都得死！”

見威脅無效，她又開始哀求，聲音裡帶著一絲哭腔：“求求你們，拉我上去...我放你們走，不找什麼石中精了！真的，我發誓！”

我從未見過黑娘如此失態。記憶中的她永遠是那個高高在上、冷漠無情的存在，現在卻像個無助的溺水者，拼命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看來洞下的東西，連她這樣的存在都害怕到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