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伴,惡狗現在要噬主了,你說朕應該怎麼辦?”
宋徽宗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他不想這麼早處理高俅的啊。
但是沒辦法,這是高俅逼他的。
“管家,咱家愚鈍,懂不了太多事。
但是出宮給管家傳旨的時候,也曾聽民間百姓說過。
這養狗啊,就為了看家護院,
若是那狗對人太兇,就該狠狠地用棍棒敲打。
若是惡犬敢對主人齜牙咧嘴,那命數就已經盡了。
要麼直接擺上主人家的餐桌,要麼直接賣去狗肉鋪子,換一筆銀子也是好的。”
老太監不急不緩地說道,說是不懂,但其實懂不懂大家心裡都有數。
宋徽宗差的就是個決心,現在他這做太監的正好補上。
若是哪日宋徽宗後悔殺高俅了,起碼也能有個發洩的物件。
皇帝不能有錯,有錯的只能是太監或者奸臣。
不管史官如何提筆記載,起碼皇帝在位時必須得是這樣。
君不見,趙家祖宗趙匡胤造個反都是陳橋兵變,黃袍加身。
做出這樣的記錄,無非就是在告訴世人。
我趙匡胤是被人逼著上位的,背信棄義造反這事不賴我啊。
同理,此刻也是如此。
“大伴言之有理,不過朕不喜歡吃狗肉。
讓人收拾收拾,去奪了他的權,把他家底給抄了吧。
孝敬上來多少,他們自己心裡有數就行。
退下吧,朕乏了。”
宋徽宗揮手趕人,老太監躬身退走。
上面發了話,現在剩下的髒活累活自然是由他來做的了。
至於上報訊息的周昂,宋徽宗沒提,老太監自然也不會主動提。
背主之人,放哪裡都不值得欣賞。
今天能捅原主子一刀,明天就能捅新主子一刀。
宋徽宗作為皇帝,願意給他當狗的不在少數。
周昂這樣的,做個教頭正好安度餘年。
……
三日後,少林寺內。
此刻恰是清晨時分,往日這個時辰應該是少林寺大師帶著一眾沙彌修早課的好時候。
今時卻不同往日,少林寺內人山人海,盡是些帶著刀劍奇兵的武林人士。
一眾和尚忙著將提前準備好的齋飯拿上來,作為東道主,少林寺沒有讓來人餓肚子的道理。
一眾來人也都自認有些體面,加上少林寺的拳頭不是一般的硬,全都安安分分地坐在自己的位置吃著齋飯。
鬧事的,一個都沒有。
少林寺十八銅人已經在外邊站著了。
在場所有人裡,能說幹得過十八銅人的,不超過雙手之數。
就算過得了十八銅人,還有玄慈等一眾老和尚在呢。
活得還不膩歪的,都不敢動什麼妄念。
“虛竹師弟,今日可算累著了吧。
來喝點水再去前面吧。”
少林寺後廚,負責主管分發齋飯的少林弟子笑著對虛竹說道。
虛竹接過水瓢,猛喝了一口清水,目露感激之色。
“師兄,多謝了。”
今日雖然只是做的酒樓小二的活計,但是勞累程度還要更甚一些。
起碼酒樓不會有這麼多人同時到來,讓他們這些有功夫在身上的小和尚都有些應付不來。
“沒事,累的話多休息一會兒再出去。”
身形高大的虛通拍拍虛竹的肩膀,他知道自己這個師弟有多怕見外人。
虛竹像貌醜陋這事兒,已經是被許多師兄弟調笑過的事了。
但是有方丈等人以寺規懲治,現在寺內相對都要好些了。
寺外的人卻不會管那麼多,那些心直口快的,直接就會脫口而出。
心思收斂的,那個眼神同樣掩飾不住。
對虛竹來說,幹這種事比做早課難多了。
“多謝師兄,不用了,外邊的人太多了,我怕師兄弟們忙不過來。”
虛竹一臉憨笑,醜陋的臉龐愣是讓身為師兄的虛通半點討厭不起來。
“師弟,你就是太老實了,多點兒心眼你也不至於平時能讓他們欺負。”
虛通將齋飯端給虛竹,搖頭感嘆。
從擂鼓山回來之後,方丈玄慈對寺內弟子的團結很重視。
虛竹作為需要關注的典範,已經入了玄慈的眼。
只要虛竹肯去訴苦,方丈自然會主持公道的。
可惜,虛竹這孩子不是一般的老實。
堅信佛祖會感化師兄弟,壞心思都會消除。
虛通雖然也信佛祖,但也不會到如此地步。
明白人都知道,佛祖座下信眾無數,哪裡有空來管他們小和尚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佛祖當真什麼都管的話,這世道早就太平了。
虛通自己怎麼上的山,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家裡缺糧缺到要賣孩子了,他才主動說要來少林寺試試。
幸好,他的根骨天賦不錯,被少林寺收為了弟子。
現在功夫練的不好,但是也比虛竹強得多。
進了少林,一切也得靠拳頭來說話。
希望師兄弟心思純良,太不切實際了。
“師兄,我就先走了。”
虛竹沒有接話,他現在思維已經定型,根本聽不進去這樣的勸告。
沒有被天山童姥洗腦,虛竹現在有些太過天真了。
在師兄怒其不爭的眼神中,虛竹端著兩碗齋飯離去。
說是齋飯,其實就是幾個大白饅頭。
到了前頭,無非就是看誰招呼,就端過去給人家拿了就是。
忙碌了一陣子,虛竹端著兩個空碗在樹蔭下邊歇腳。
這邊是虛竹最喜歡待的地方,不管是平時還是現在,都算是人跡罕至。
因為這邊靠著茅房,沒有人會喜歡來這邊受罪。
虛竹不一樣,他只要在僻靜的地方待著就很是心滿意足了。
對他來說,快樂的時候就是聽師父傳授佛法,或是自己孤身一人放空心思。
其他的,師兄弟的歧視,他並不是那麼在意。
虛竹閉目依靠在樹上,一派恬然自得的模樣。
蟬鳴聲躁,人在樹下。
細看過去,虛竹還真是有些帶著禪性的樣子。
“喂,小師傅,別歇了。
初來乍到的,多少拿些齋飯來啊。”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聲音直接讓虛竹大夢初醒。
“施主稍等,小僧這就去拿齋飯來。”
睜開眼後,虛竹才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待的這地方算是偏僻得要死的地方了,怎的有人會跑這邊來。
就算是要齋飯,也該在前邊找他那些師兄弟才對啊。
而且,這聲音怎麼聽得有些熟悉一樣。
虛竹抬頭循聲望去,只見高聳院牆上蹲著個黑衣劍客。
相貌不俗,身材修長。
放在外邊去,肯定算是江湖上難得的風流少俠。
氣質,沒有氣質。
黑衣劍客嘴中叼著根狗尾巴草,直接把形象毀得一乾二淨。
“施主,怎麼是你?!”
虛竹下意識退了一步,他在擂鼓山中見過這人。
武功奇高,大名鼎鼎的大惡人段延慶都不是他的對手。
後來因為慕容覆冒領殺了丁春秋的功勞,讓這人一頓暴打,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這麼算下來,段延慶,丁春秋,慕容復,三大高手不是這人一合之敵。
虛竹還記得這人名字,叫什麼江丘來著。
當時玄難師祖還特意叮囑,萬萬不要顯露出不忿心思來。
一開始,自己一行差點就和這江丘對上了。
“怎麼?小和尚,你們少林不是開武林大會麼?
不歡迎我?”
江丘吐掉嘴裡的狗尾巴草,下一刻就從院牆上跳下來,縱躍到了虛竹身邊。
如同鬼魅般的輕功讓虛竹心中警鈴大作,下意識就擺起了羅漢拳的起手式。
他功夫沒練到火候,防身武功只練了一門羅漢拳。
對付尋常盜匪是夠了,可來面對江丘,多少是有些可笑了。
“樁功不錯,招式還差點火候。
最重要的是,小和尚你連出手的勇氣都沒有。
你看,我說話你腿抖什麼?
剛才還誇你樁功好,現在又算是白誇了。”
江丘搖頭晃腦的點評,一點沒有自己給虛竹帶來太多壓迫感的自覺。
“施主,少林歡迎所有來客。
但是你從院牆進來,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見江丘沒有要動手的意思,虛竹心下鬆了口氣,收起拳架子,有些緊張地解釋道。
“小和尚你這話說的好沒道理,你們少林寺只說了讓大家來,又沒說要從哪邊來?
你們大門哪邊擠得水洩不通,院子裡一股汗臭味,我非要跑到那邊受罪嗎?
要不是見你在這兒,我也不會在這兒停留。
你這小和尚真不知道什麼亂七八糟的品味,在哪兒歇息不好,非得在茅房旁邊。
不是我說你哈,口味有點重了。”
江丘一番話讓虛竹漲紅了臉,他只是喜歡僻靜。
這要不是在茅廁周圍,哪裡能有僻靜的地方給他。
“施主休要胡言亂語,小僧沒有什麼口味。”
見虛竹紅溫了,江丘眉頭一挑,也不再繼續調笑這小和尚。
“行了,小和尚,待會兒往藏經閣送碗齋飯,我去那兒看會兒書再說。”
虛竹聽得心中一緊,藏經閣乃是少林寺的傳承之地,哪裡能讓外人輕易過去。
“施主,你能不能不要去藏經閣。”
“哦?為何?”
“藏經閣是少林重地,沒有方丈的允許不準隨便進出。
要不,你去找方丈問一問再去?”
“沒事,你們方丈奈何不得我,我自己去就是了。
不瞞你說,我對你們少林寺老熟了,不用擔心我會迷路。”
江丘渾不在意的話讓虛竹兩眼一黑,誰在意你迷不迷路了。
“施主,藏經閣的前輩掃地不容易,你還是發發善心吧。”
在虛竹心裡,江丘這種隨心所欲的人肯定靜不下心讀經書。
去了藏經閣,大機率就是把藏經閣弄得一團糟。
“掃地不容易?
怎麼,你們少林寺的和尚不都是有功夫在身嗎?
這樣的話,還怕累?”
江丘故作笑容,兩眼認真地看著虛竹。
他說要去藏經閣也只是試探之言,有掃地僧在,魯莽過去不小心被度化了怎麼辦。
老和尚深不可測,他還是得萬事小心。
“施主有所不知,藏經閣原本並沒有安排人日常灑掃,只是我等師兄弟每五日去打掃整理一次。”
虛竹被看得有些心慌,但還是強自與江丘解釋。
“上次小僧去灑掃的時候,就見有個白鬚的前輩在那裡整理。
前輩一把年紀了,施主還是不要去折磨他了。”
虛竹雖然有些傻得可愛,但是本性最是純良。
自己師兄弟沒有做到應做的時候他已經覺得很愧疚了,老前輩不應該再被人打擾了才是。
江丘嘴角微抽,有些汗顏。
這小和尚還想得挺多,替掃地僧操起心來了。
那老和尚一發威,你爹都得跪啊。
江丘看向虛竹的眼神變得憐憫起來,親爹是公司老總,自己卻一直在最底層受人欺負。
這劇本,也是沒誰了。
想到自己搶了虛竹的機緣,江丘對這倒黴孩子的同情更增一分。
“行了,那我就不去藏經閣了。
反正你們少林寺的經書我也早就看厭了,正好大吃一頓換換心情。
走,小和尚,帶路去後廚。”
“啊?施主不是說讓小僧帶飯過來麼?”
虛竹摸不著頭腦,怎麼江丘前後變化這麼快。
“嘿嘿,晚了,現在我只想著吃,光你這小和尚帶的可就不夠了。”
江丘一拍虛竹的肩頭,將他拍得腳下一趔趄。
虛竹揉了揉自己被拍得有些痠麻的肩膀,也不再糾結那麼多。
江丘同意不去藏經閣已經是萬幸,至於吃。
都是一個人,就算胃口再大又能吃多少。
天真的虛竹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世上總有些人是與眾不同的。
畫面一轉,來到少林寺的後廚。
虛通大張著嘴看著如同餓鬼投胎一般的江丘,心中滿是臥槽。
“師弟,你這是從哪領了個大胃王回來。
你剛才可是見著了,二十個大饅頭啊,這人眼都不眨地就吞下去了。”
虛竹都沒在意師兄拍在自己肩頭的手,心裡有些後悔了。
這樣下去,說不定還是讓江丘去藏經閣更划算一點。
按江丘這吃法,多少都扛不住造的啊。
這人的胃是無底洞嗎?
難不成,吃得多他才這樣厲害?
想到江丘驚人的武力,虛竹思維不由得跑偏了。
這時院外傳來一道催促聲:
“虛通師兄,前院又來了個幫派的人,東西還夠嗎,不夠可要儘快做啊。”
“夠,夠,夠。
你等著便是。”
虛通無暇再旁觀,將剩下的存貨趕緊端出去,順帶著開始蒸饅頭。
江丘的胃口有點太嚇人了,得先保個底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