蠟燭熄滅的瞬間，蘇念朝我使了個眼色。昏暗的房間裡，她的眼神閃爍著不易察覺的緊張，我立刻會意。

三下五除二脫掉衣服，涼意瞬間襲上面板。深吸一口氣，我一個猛子扎進了靈藥湯裡。水溫微涼，卻不至於難以忍受。

這水缸著實不小，我在裡面遊動自如，甚至還能轉個圈。缸壁光滑，偶爾能觸到一些不知名的藥材，軟綿綿地貼在手上。水面之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蘇念正用黃紙蓋住水缸口。

透過紙縫，我隱約能看到她在上面寫著什麼符文。她的動作很快，筆尖在黃紙上游走，留下一道道玄奧的痕跡。

躲在水缸裡的感覺並不好受，外面的動靜我一概不知，只能豎起耳朵仔細分辨。靈藥湯的味道有些苦澀，不小心嗆到一口，差點沒忍住咳嗽出聲。

沒過多久，院子裡傳來腳步聲，那熟悉的、令人作嘔的氣息逐漸靠近。

“呵，就剩你一個小娘們兒了？”玉蟾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那小子呢？躲起來當縮頭烏龜去了？”

我心裡一陣火起，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這傢伙分明是在激我現身，但現在絕對不能中了他的計。

“少廢話。”蘇念冷冷地開口，語氣裡帶著顯而易見的厭惡，“瞧你那副德行，兩條腿都快斷了，還在這逞能。趕緊找個地縫鑽進去吧。”

“臭丫頭，找死！”玉蟾被戳到痛處，勃然大怒。緊接著就是一陣打鬥聲，桌椅倒地的聲響不斷傳來。

我在水缸裡乾著急，卻什麼也做不了。手指無意識地抓撓著缸壁，卻只能感受到冰冷的觸感。

就在這時，靈藥湯的溫度驟然下降，寒意刺骨。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牙關不受控制地打顫。更糟的是，腳踝處傳來一陣毛茸茸的觸感，彷彿被什麼東西抓住了。

那觸感令人作嘔，我強忍著噁心伸手去摸，卻碰到了一團冰涼的東西。那東西滑溜溜的，像是某種水生動物的面板。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那股寒意迅速蔓延到背部。我想喊叫，卻發現聲音被凍住了。喉嚨裡彷彿塞了一塊冰，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我拼命掙扎，但四肢越來越僵硬，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水底沉去。藥材的枝葉纏繞在身上，像是無數隻手要把我拖入深淵。

恍惚間，我彷彿置身於後山的水庫中。記憶中的場景與現實重疊，那種瀕死的恐懼感再次湧上心頭。當年要不是蘇念及時趕到，我早就命喪水底。

冰冷的水從臉頰兩側漫上來，慢慢淹沒我的口鼻。我感受著這種窒息感，意識漸漸模糊。耳邊傳來嗡嗡的轟鳴，像是有千萬只蜜蜂在飛舞。

“林夏，無論遇到什麼，都不要放棄！”

耳畔猛然響起了蘇唸的喊聲，如同當頭棒喝。我猛然驚醒，意識到不能就這樣認輸。這靈藥湯裡一定有古怪，我必須找出原因！

強迫自己睜開眼睛，瞳孔在昏暗的水中艱難聚焦。

“啊！”

一張猙獰可怖的人臉正對著我，那張臉慘白如紙，眼窩深陷，嘴巴大得不正常。我嚇得失聲尖叫，嗆了好幾口靈藥湯。

那東西顯然沒料到我會突然醒來，愣了一下，隨即像八爪魚一樣纏上我的頭頂。它的力氣大得驚人，我感覺自己的頭骨都要被捏碎了。

我拼命掙扎，試圖掰開那張人臉，但它的力氣實在太大。我的指甲在它的面板上留下道道血痕，卻絲毫不能撼動它分毫。

很快，我就沉到了水底。缸底的藥渣漂浮在眼前，像是一片片腐爛的樹葉。現在再喊蘇念來幫忙已經晚了，我只能拼命壓榨肺部裡最後一點空氣。

但人的極限終究是有限的，我感覺自己快要堅持不住了。肺部像是要炸開，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需要氧氣。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脖子上的靈玉突然變得滾燙，像是一塊燒紅的炭火貼在胸口。灼熱的溫度與刺骨的寒意形成鮮明對比，這種冰火兩重天的折磨令我幾乎發瘋。

“玄天納氣！”

這四個字不受控制地從喉嚨裡冒出來，像是有人在操控我的聲帶。話音未落，頭頂的壓力驟然消失，周圍的寒意也一掃而空。

我感覺自己從水缸裡飛了出來，重重摔在院子裡。冰冷的地面傳來劇痛，但我已經沒有力氣去在意了。

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刻，我看到了蘇念那張既驚訝又擔憂的臉。她的嘴唇在動，似乎在說著什麼，但我已經聽不清了。

“林夏？林夏？”

熟悉的呼喚聲將我喚醒，我慢慢地撐開沉重的眼皮。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在地上留下斑駁的影子。回過神時，我正躺在臥室的床上，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

“你總算醒了。”蘇念連忙遞來一杯水，她的眼圈有些發紅，顯然一夜沒睡。

我一口氣喝乾，溫熱的水流過喉嚨，這才找回說話的力氣。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的聲音還有些嘶啞。

“我還想問你呢！”蘇念一臉困惑，手指不安地絞著衣角，“你怎麼突然從水缸裡跳出來了？那玉蟾見了你就跑，我都沒追上。”

聽她這麼一說，昨晚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我把在水缸裡的遭遇詳細說了一遍，說到那張可怖的人臉時，還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我追問道。

蘇唸的臉色越來越凝重，眉頭緊鎖：“如果我沒猜錯，那是水獾子。”

“水獾子？那是什麼？”

“一種山魈，長期住在深海之中。”蘇念解釋道，目光中閃過一絲忌憚，“它們力量很大，最喜歡把人拖到水底溺死。傳說每個水獾子生前都是溺死的人，它們會透過溺死更多的人來延續自己的存在。”

她站起身，在房間裡來回踱步：“事情比我想的更復雜，那玉蟾背後肯定還有幫手。我們必須儘快瞭解這個麻煩，否則都會有危險。”

我深以為然，撐著床沿坐起來：“今晚，我們去找五娘和黑七爺！他們一定知道些什麼。”

“你確定要去嗎？”蘇念擔憂地看著我，“你的身體還很虛弱。”

我搖搖頭：“不能再等了。如果讓玉蟾他們搶先一步，後果不堪設想。”

蘇念沉默片刻，終於點頭：“好吧，但你要答應我，一定要小心。如果情況不對，我們立刻撤退。”

我鄭重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