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以學識之神為首的那一批神明，並不擅長戰鬥，因此也不想和鬼族正面硬碰，便打算提前出發，離開此世。”

“然而鬼族們來的速度太快，他們的準備也太倉促，一來二去就出了問題。”

“最終，不但他們離開了這一方世界，就連原本想走的我，以及大半來襲的赤鬼們，都被漩渦捲進了世界外的虛空中……”

天童信源說到這裡，頓了一頓，感慨道：

“……雖然是件倒楣事，但如今一回想，我正是靠著這一劫才開了眼界，倒也稱得上禍兮福之所倚了。”

展示了一下自己的中國語水平後，他繼續道：

“進了虛空後，我很快就被學識之神找到，並保護在了身邊。”

“本來，我是想請求他送我回到現世的，但還沒等我把話說出口，我們就看到了不遠處發生的震撼一幕。”

“卻是不久前，一夥同樣離開現世的東大神仙，撞上了一群虛空生靈，兩邊都實力強橫，正打得不可開交。”

“由於距離太近，原本旁觀的我們也很快被捲入了進去。”

“隨後，就是一場毀天滅地的亂鬥，唉，恕我難以用語言來描述那場戰鬥……”

天童信源閉上眼，好好回憶了一番後，才又道：

“最後的結果，是東大的神仙們險勝了一招，消滅了虛空生物，脫身而去。”

“然而，學識之神卻在這個過程中受了不可挽回的重傷，走了不遠，便自感時日無多，最終下定決心不再離開，返回現世，死在生養自己的家鄉。”

“順便也把我送回家。”

“於是我們就脫離了大部隊，啟程返回，途中經過了剛才的戰場……”

“然後，就看到了剛剛那場戰鬥中殺傷了無數仙神的、虛空生物的首領，竟然還有殘魂倖存，並且還在奪舍因被捲入戰鬥而意外身亡的赤鬼一族鬼王、伊吹童子的身體！”

聽到了熟悉的名字，伊地知菊裡身子一顫。

天童信源並未察覺到這一點，話不停歇：

“學識之神見狀，嘗試著想要阻止他，但因為實力差距太大，終告失敗。”

“我們狼狽地逃回了現世。”

“後來，我們分析了一番，認為那虛空生物既然沒死，又距離現世如此之近，一旦傷勢痊癒，很有可能循著神明們離開的痕跡，反過來找到現世。”

“現世若一直沒什麼靈氣那就還好，對他而言沒有吸引力，可若是靈氣復甦了，那這種可能性就會成倍提升。”

“固然，現世作為一個完整的世界，自有屏障來排斥這類外來生靈，但以那傢伙的強橫靈魂，再搭配上鬼王伊吹童子的屍體，突破屏障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而一旦他突破進來，對於曰本而言，必然是一場恐怖的災難！”

“得到這番結論後沒多久，學識之神就隕落了。”

“而我，也被當時的家族長老用回魂之術，將神魂喚回了軀體之內。”

“但是，儘管我回到了安全的地方，但我神魂內對那虛空生物的深深恐懼，卻是再也消除不了了。”

“從那天開始，我便潛心修煉，積累力量，並竭力尋找在靈氣衰退期內延長壽命的方法。”

“目的就是為了活到如今，為了在有朝一日，那傢伙真的來到現世之時，能抵禦他的入侵！”

“三天之前，終於，讓我等到了……”

“錯不了，那操弄隕石的背後之人，就是當年的虛空生物，他終於突破了世界的屏障，降臨到了這片土地之上！唉！”

說到此處，天童信源長嘆了一聲。

而星野秀行聽到現在，眼神中充滿了驚訝和敬佩。

驚訝的是操弄隕石的竟然不是現世人，果然自己拿的是對抗外星人的劇本嘛？

敬佩的則是天童信源本身。

這老爺子從幾百年前，強撐著活到了現在，不是為了長生不老，也不是為了永享富貴，而是為了射出三天前的那一箭……

“信源大人。”

這時，一旁的天童將暉開口了。

他也是第一次聽到完整的故事，和狐狸一樣驚訝，問：“為什麼您之前從沒和我們說過這件事？若是我們早做準備，也許……”

天童信源沉聲道：“因為那傢伙能感應到別人在談論他，談論的越多，他就會越快來到現世，所以之前我都不敢說……當然現在他已經來了，也就無所謂了。”

“……您辛苦了。”

天童將暉聽罷，深深地給天童信源鞠了一躬。

“老先生。”

狐狸身旁的雨宮雪穗也微微躬身，道：

“感謝您多年來的守候。”

“不過，若事實果然如您所說，隕石背後之人，是個實力遠超想象的天外來客的話……”

“那麼，在下想問，他究竟強到了什麼地步？三天前的那一戰，您的弓箭和狐狸的火焰，對他造成了多大的傷害？他……是不是很快，就會再次現身？”

天童信源又一次長嘆了口氣。

“這也就是我一定要與各位見上一面的原因了。”

“幾百年後重逢，我發現，他比我印象中還要更強了幾分。”

“參考你們之前調查到的情報，可能是因為，他就是和戰場原陽子合作的黑手，掌握了那所謂的神血和煞力吧。”

“雖然依舊是大妖怪的境界，但絕對已經到達了臨界點，再往前邁一步，就能身合宇宙，將自身之領域化作秘境小世界。”

“這等實力，放在靈氣衰退之前，也是最頂尖的那批仙神！”

“所以，卻如稻荷神小姐猜測的那樣，我的箭看似威力巨大，其實只是讓他受了輕傷，至於笑面狐閣下的狐火……恕我直言，僅僅能讓他稍感灼痛而已。”

“更糟糕的是，我那一箭，並不僅是尋常招式，更是凝聚了我數百年來提煉出的精純力量，本來是想一次性就將他徹底驅逐的，奈何沒有成功……”

“若是他再次出現，我怕是沒辦法射出同樣的一箭了。”

眼看周圍聆聽的眾人面色越來越沉重，天童信源忽地話鋒一轉，道：

“不過，那一箭畢竟是我多年來的心血，雖未能讓我如願以償，但也成功在對方體內種下了我的符咒。”

“有那符咒在，他最起碼三個月無法返回現世。”

“他畢竟並非此世之人，就算突破屏障進來了，所承受的排斥，也遠比如意坊主那般去而復返的大妖怪要重，我就是針對這點做的功夫。”

星野秀行微微低下頭來。

也就是說，三個月後，己方就又要面對那傢伙了嗎？

雖然心裡早就隱約有預感，但此刻真實地聽到後，果然還是覺得很糟糕啊……

狐狸回憶起三天前那傢伙的強悍，苦惱地將尾巴捲成一團。

嘖，麻煩死了。

幾秒種後，星野秀行將自己從負面情緒的泥潭裡拔了出來。

沒辦法，那傢伙是小狐狸無論如何都要面對的。

且不說對方是人人喊打的外來入侵物種。

就看他極大機率是戰場原陽子合作物件這點，星野秀行就早已經和他結下不解之樑子了。

孽緣啊……

星野秀行略帶自嘲意味地笑了兩聲，隨後認真地看向天童信源道：

“信源老先生，您說的情況，我大概瞭解了。”

“三個月的時間，還真是緊張啊……”

“所以，您覺得，我們該如何對付那傢伙呢？”星野秀行笑著挑起眉毛：“您把我們召集到這裡，除了情報以外，肯定還有著建議，對嗎？”

天童信源眼睛一眯，同樣笑著回應狐狸道：

“不錯。”

“雖然我一直在說，那傢伙非常強悍，但那並不意味著他是無敵的，幾百年前從現世走出的仙神們能斬殺他的肉身，今天的我們一樣能做到。”

“說到底，他依舊處在大妖怪大陰陽師這個境界。”

“之所以三天之前，諸位會被他壓得喘不過氣，歸根結底，是因為不熟悉他，不瞭解他在操控能量方面的獨特性質。”

星野秀行眨了眨眼，很配合地捧哏道：“什麼性質？”

天童信源手一翻，直接喚出一個拳頭大小的靈氣團，然後將其壓縮壓縮再壓縮，直到和黃豆粒差不多大，表面隱隱有著金屬質感。

“緻密性。”

“虛空生物們所生活的世界之外，是一個幾乎完全沒有靈氣和物質的地方，大概類似於科學上的‘真空’概念。”

“所以，為了防止自己的力量在漫長的漂泊生活中消散殆盡，他們會將自己的一切都緊密連線和壓縮，靈力、妖力或是煞力，甚至連魂體也不例外。”

“這讓他們天生就從裡到外堅韌無比，無論攻擊和防禦，都具有極大的優勢。”

“拓野和土御門家的小姑娘之所以防他不住，反被重傷，就是因為這一點，畢竟那相當於用薄薄的鐵絲網去擋鋼卷，自然不可能擋住。”

原來如此……

那我的火燒他燒得那麼慢也就不奇怪了，密度這麼高，燒他一點頂得上別人一大塊了。

星野秀行摸了摸下巴，莫名想起了前世小說《三體》裡的水滴。

嘛，雖然一個是科幻一個是奇幻，但麻煩的地方都差不多。

該如何對付呢？

化身丁儀大帝，一錘子直接把水滴敲碎，然後對三體人說三體文明不得踏入太陽系五光年以內，若敢來犯滅你九維？

啊哈哈，又幻想了……

星野秀行甩甩尾巴，回到現實，想起自己曾經打蜘蛛的經歷，將右手變成小鑽頭，比劃起來。

這種方式看上去還現實一點。

“笑面狐閣下的方向是正確的。”

對面，天童信源捋著鬍鬚道：“對付虛空生物這種特性的關鍵，就在於螺旋，只不過，單純用變化術變出鑽頭來，還遠遠不夠。”

啊咧……

感覺自己有點在刷寶的狐狸立即將爪子收了回去，認真聆聽老人家的講話。

天童信源繼續道：

“幾百年前的戰場上，那些東大神仙們就是這樣對付虛空生物的，將自己的力量同樣高度壓縮，再從微觀層面開始，極致的螺旋化。”

“我目睹了他們的戰鬥，因此在這些年，一直在嘗試這點，總算有所小成。”

“正是靠著這一招，我三天前射出的那一箭，才能真正傷到那個傢伙。”

說著，他抬起手，用靈力凝聚出一個箭頭來。

星野秀行頓時張開洞察之瞳，仔細觀察。

然後就被震驚到了。

表面上看，這只是一根蘊含著強大靈力的箭頭。

但若仔細去瞧，就會發現這根箭的內部，靈力在持續地做螺旋運動。

而且不僅是宏觀上在做，在箭頭的尖尖處，在毫米，0.1毫米，甚至0.01毫米的量級上，細小的靈氣依舊在不斷地螺旋。

再往小了去，哪怕是身為大妖怪的星野秀行，也一時看不清了。

這就是所謂的，從微觀層面開始，極致的螺旋化嗎？

頗有些單分子振動刀的意思啊……

“厲害。”

感慨片刻，狐狸給出了言簡意賅但絕對真誠的評價。

天童信源揮揮手，將箭收了回去，沉聲道：

“如果，三個月後，諸位在面對那傢伙時，想要有一戰之力的話……”

“那就最好像我這樣，學會這種螺旋的技巧。”

“當然，這並不容易，不過不用擔心，我將我這些年修煉的經驗，總結成了一套功法，可以供各位參考。”

說著，天童信源又從懷裡取出了一個……

平板電腦。

然後指了指螢幕正中的那個秘籍.docx檔案。

星野秀行眨巴眨巴眼：“我還以為會是本造型古樸的書冊……”

天童信源呵呵笑道：“我可是個會與時俱進的老頭子，都21世紀了，怎麼可能還手寫秘籍呢，那樣又累又容易辨認不清，還不方便修改和插圖。”

星野秀行頓時斜過眼，看向特別喜歡幹這件事的戰場原涼子。

後者仗著千年厚臉皮，無視了狐狸的眼神，反而主動接過平板電腦，點開檢視了起來。

看了一小會兒後，她秀眉微蹙，對狐狸道：

“功法是好功法，就是修煉的條件有點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