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培和顧瑜圍著那塊小的猩猩園走了一圈，觀察地形。

猩猩園地勢低窪，呈半圓形，有兩三米深，供遊客站在上頭往下觀賞。裡面種滿了草地植被，中間有幾座假山和吊床，供猩猩們玩樂。

四周圍著的一圈水泥槽，是為了洩水。昨日下過雨，今天槽裡還有些積水。

動物園的工作區域在猩猩園的西面，有個鐵門。如有餵食檢查或轉移等需要，會有工作人員在鐵門裡召喚猩猩們進去。而東北側有個斜坡上的高牆，外通野山，則是他們的目標。

那隻母猩猩一直盤踞在中間的假山處歇息，時不時抬腳抓一抓蝨子。半天沒有要挪動的跡象。

這種成年大猩猩臂力驚人，奉培不敢輕舉妄動。只能耐心等待它挪動到更遠的地方再行動。

他看大猩猩看的太仔細都沒注意到身邊的顧瑜，突然聽到她吃痛的驚呼一聲，很快她的呼痛被更大的尖叫聲所壓制。

“毛毛！！！”一個熟悉的女聲聲嘶力竭的衝下面呼喊。

奉培順著她的目光，看見一個小小的身軀側身躺在猩猩園的水槽裡，已經暈厥過去，頭下有一小片血跡，是剛剛不慎摔下去造成的。

原來剛剛那對和他們發生爭執的母子又一次在這裡狹路相逢，媽媽以為他們是故意跟上來找麻煩的，所以拉住顧瑜的手想質問她。結果坐在欄杆上看猩猩的的孩子一下失去保護倒頭栽了下去。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讓人始料未及。周遭遊客陸續都發現了摔下去的孩子，發出此起彼伏的叫聲。但大家都束手無策只能站在兩米高的觀臺上緊張的看著下面的情況。

因為水槽比平地低，站在假山附近玩耍的猩猩一時還沒有發現掉下去的孩子。但血腥味遲早會引起它的注意。

奉培正打算主動請纓下去救孩子，沒想到那個女人竟然一個大耳光呼在了顧瑜臉上。“你為什麼要把我兒子推下去！”

“我？”顧瑜捱了打，眼睛不自覺的泛紅，恨恨的瞪著她。“我什麼時候推過他了？”

“你這個女人好狠的心啊。毛毛剛剛不小心撞到你而已，你竟然想害他性命！”

顧瑜覺得這女人邏輯好笑，剛剛不是還抵死不承認是這孩子撞了自己嗎？這下為了冤枉她，倒是什麼都肯承認了。

顧瑜的沉默落到奉培眼裡成了預設。她白皙的臉龐上五個紅色的指印更襯得眼裡的目光狠厲。和之前在火車站門口逼迫老大爺賠錢的堅決如出一轍。

顧瑜大概也意識到奉培打量自己的目光裡含著懷疑，忍不住辯駁了一句。“我沒有..”

這句不是解釋給那男孩的母親或者圍觀看好戲的路人，不是給任何人，是給他一個人聽的。

“行了！別說了。救人要緊。”可奉培打斷了她。

顧瑜好似明白了什麼，她抿緊了嘴唇，不再置一詞。這次不說，永遠永遠不會再開口說第二次了。

現場已經有人報警，也有人聯絡工作人員去了。但母猩猩也許是受了圍觀群眾的驚擾，開始變得焦躁起來。在猩猩園裡開始不安的走動，不時還煩躁的捶捶胸口。

情勢緊急，這塊地方面積不大，猩猩隨時都有可能發現躺在水槽的孩子。而孩子已經昏迷，連躲藏自救的能力都沒有。有人撿起丟在一邊的一條長麻繩，問有沒有志願者願意跳下去把孩子吊上來。

這項任務危險巨大，又不是演特技。只有一根繩子，等把孩子吊上來，再放繩子下去救另一個人，可能早就被大猩猩撕碎了。

“這行不通，還是等警察來吧。”有人提議。

孩子母親跪在地上給周圍的遊客磕頭。“沒時間等警察了。求求你們，救救毛毛，救救我孩子。”

所有人都本能的朝後退了一步，不去受她的“大禮”。只有奉培上前一步扶起她。“我來吧。我就是警察。”

女人淚眼婆娑的看著他，一時間心頭五味雜陳，嚅了嚅嘴唇，最終什麼也沒說出來。

“他們在這裡！”彷彿嫌現場環境還不夠亂。有一個西裝男發現了他們，正在

打電話通知同伴趕過來。

“小魚，你先下去！”奉培馬上附在她耳邊說。“你從這裡跳下去，下去後把我拋下去的繩子系在孩子身上，然後你就什麼都別管朝著那座外牆跑，牆不高，你先翻出去再找路逃走。猩猩離你跳下去的地方直線距離最長，等你跳下去我會馬上在另一個點跳下去吸引開猩猩的注意力。你別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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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怎麼辦？”

“如果能跑掉我會原路翻牆去追你。如果沒時間，我被人救上去，我也會回民宿去找你。你爬出猩猩園後就想辦法搭車回民宿，車在那裡，如果情況不對，你隨時開車跑。他們的目標不是我，我不會有危險。你放心。”

顧瑜知道他分析的沒錯，但她擔心的並不是文鴻煜的人會把他怎麼樣，而是那隻母猩猩。

“走吧。”奉培放柔語氣，在她腰間輕捏了一下。即便他在懷疑她，但他還是想保護她。因為他愛她。同樣的，他也必須去救那個孩子。因為他是警察。

在危難時刻，奉培表現出了警察骨子裡那股捨身取義的氣度。顧瑜深知無法撼動他的決定，而身後追兵漸漸逼近，她能做的唯一的事就是不拖累他。

顧瑜撐了一把欄杆，利落的順著水泥壁滑下去。猩猩好似察覺這邊的動靜，轉身往這邊打量了一眼。顧瑜一個貓身，藏在水槽裡。還在上面的奉培朝她略一點頭，拋下了一根打了活結的繩子。

她將繩子套好在孩子身上後，奉培已經做好隨時跳下去的準備，示意讓她快跑。顧瑜看了一眼身側躺著的孩子，頓了一秒。猩猩離她們所在的地方越來越近……

她用最快的速度取下自己的外套，包紮住孩子後腦勺出血的地方。這才示意上面的人拉繩子，然後頭也不回的朝外牆飛奔。

猩猩被突然躥出的黑影驚了一下，馬上朝她的方向，四肢同用狂奔過去。奉培卻在同一時間跳了下去。大吼一聲吸引開它的注意力。

猩猩猶豫了一下，受不住奉培的挑釁，放棄了追顧瑜而是朝他狂奔來。

而此時孩子剛剛被拉上去，還沒來得及將繩子重新放下。奉培也沒有寄希望於此，而是朝反方向奔去，尋找掩體。

成年猩猩移動速度快，力氣也大，加上它正在孕期，火氣很大。奉培的情況九死一生。但他剛剛在動物簡介的牌子上看到這隻叫慶慶的猩猩在一次和別的猩猩打鬥中意外弄傷了眼睛，是一隻半邊瞎子。

所以他跳下來前就想好了要藉助假山和地形做掩體朝西邊那扇鐵門跑，那是唯一的出口。

顧瑜已經順利翻出了外牆，西裝男只能憤恨的站在原地砸拳頭。其餘人都屏住呼吸關注著奉培的行動。

作為刑警隊長，平日裡嚴於律己的高標準運動鍛鍊在此刻幫了他大忙。儘管腿上還有傷，但這點痛楚在生死攸關的關頭已經可以忽略不計。他左躲右閃，總可以在慶慶的爪子馬上要拍下來之前消失在它的視野範圍裡。逗得它怒火沖天。

動物園相關的工作人員終於趕到，在請示上級後，給慶慶遠距離注射了麻醉槍。

而正在極度興奮狀態下的慶慶竟然沒有立刻倒下去，而是堅持朝著奉培的身影追去，儘管腳步已經放慢許多。

奉培已經按他的原定計劃跑到了那扇鐵門旁，他聽到上面的遊客集體倒抽了一口涼氣，似乎是發生了什麼讓人驚訝的事情。但他已經沒有時間關心其他事情了。按常識來說，這鐵門旁一定有一個按鈕是開門鍵，讓工作人員出入這座猩猩園的。他的計劃便是透過這扇門逃出去。

但奉培忘了一件事，猩猩是靈長類動物，模仿能力很強。所以為了防止它們自己開門逃出猩猩園，這裡設定的是指紋鎖。

奉培看著面前的指紋鎖，愣了一秒，然後苦笑一聲。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慶慶已經站在他面前，擋住了他所有的視線，也擋住了其他人。連觀臺上的遊客都看不到他的情況。工作人員在緊張的請示上級要不要即刻擊斃，因為慶慶懷了孕，又是珍稀動物，他們不敢擅作主張。

猶豫的片刻已經失去了最佳解救時機，慶慶揚起了它肉墩墩的大爪子。奉培閉上了眼，一個重物壓到了身上。但那觸感是柔軟的，溫暖的，不該是慶慶的力度。

奉培睜開眼，赫然發現懷裡的人竟是已經跑走的顧瑜。全場的遊客都看見消失的顧瑜又翻牆跑了回來，連西裝男都看傻了眼，除了他沒看見。

“唉。沒我你怎麼辦..”顧瑜模仿他平日裡總是對她說的話，嘴角噙著一抹得意的笑容。話音未落，已經吐出了一口血。

慶慶在拍了顧瑜一爪子後，終於麻醉藥發作，轟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