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吉成市離開的過程還算順利，雖然城市經歷了浩劫，但主要的交通樞紐在官方維護和努力下，已經開始逐步恢復。
我沒有選擇立刻乘坐火車，而是先找了個偏僻無人的地方，仔細檢查了一下自身的狀況。
內視體內官印，和以往的每一次都有所不同，這一次的青玉官印黯淡無光，紅娘子魂體虛弱得如一縷青煙懸浮其內，彷彿隨時都會消散。
官印空間角落，斬龍刃光芒盡斂，孽龍死後留下的黑色晶體散發著冰冷妖異的氣息。
力量十不存一，經脈雖無大礙，但靈魂深處的疲憊卻如潮水般陣陣襲來，這是傷到根本的反噬。
“娘子，等我。”我低語，眼神堅定如鐵，“我一定會讓你醒過來。”
簡單休整L了一夜，我踏上前往黑山縣的路。
白日趕路，夜裡調息，力量恢復緩慢，溫養紅娘子魂體的收效也甚微。
幾日後，我終於來到了黑山縣。
黑山縣是個典型的東北小縣城，生活氣息濃郁，打聽納蘭村不難，當地人提及此地，一個個都表情古怪。
“小夥子，你去納蘭村幹啥啊？”雜貨鋪老闆指路時好奇打量我。
“那地方邪乎得很，多少年沒人願意去了，就剩一戶姓納蘭的，孤零零的怪滲人。”
邪乎？我心中微動，謝過老闆，按照他的指引尋了過去。
納蘭村坐落縣城邊緣的偏僻山坳，越往裡走人煙越是稀少，道路崎嶇。空氣中瀰漫淡淡的潮溼腐朽氣息，與古物館舊縣誌的味道倒是有些相似。
遠遠望去，村子荒涼，稀稀落落幾間舊房坍塌廢棄，只有村口一間磚瓦房還算整齊，院裡晾曬著衣物，顯然是有人居住。
我走到門前，輕叩斑駁木門。
“誰啊？”一個蒼老的警惕聲音從院內傳出。
木門吱呀開啟一條縫，頭髮花白、面容枯槁的老婦人探出頭來，一雙渾濁的眼睛警惕打量著我。
“大娘您好，我是外地來的，想打聽一下納蘭村。”我語氣和善。
老婦人點頭，上下打量了我幾眼。“你找誰？”
“受故人所託，送件東西回鄉。”我斟酌了一番措辭，“故人姓納蘭，先輩曾居此地。”
聽到納蘭兩個字，老婦人眼神微變，警惕中多了一絲莫名的情緒。
她沉默片刻，緩緩將門完全開啟：“進來再說。”
院子不大，收拾得很乾淨，處處透著歲月蕭索，整間屋子，也只剩老婦人一人。
“大娘，如今納蘭村，只剩您一家姓納蘭？”我輕聲問。
老婦人嘆氣，點頭，聲音寂寥：“是啊，多少年了，年輕的都出去了，老一輩的也走了，就剩我這個老婆子守著祖宗地兒。”
她引我到屋簷下小板凳坐下，自己搬了個馬紮坐在對面。“你說受故人所託，那故人是......”
“納蘭月。”我說出名字。
老婦人渾濁眼睛猛地一亮，隨即黯淡，“納蘭月，聽我爺爺說過，納蘭家很多代以前的先祖，了不起的讀書人，後來當官，再沒回來過。”她目光在我身上逡巡，“你是......”
“我是他一位朋友。”我說道，“他臨終前，最大願望是將妹妹骨灰送回故土安葬。我此來是為了完成他的遺願。”
我小心翼翼從揹包取出包裹嚴實的骨灰罈。
老婦人看著骨灰罈，眼神複雜，有悲傷感慨，也有一絲難以言喻的釋然。她伸出乾枯的右手，輕輕撫摸著壇身，良久長嘆：“落葉歸根，落葉歸根啊，也好，也好。”
“大娘，可知納蘭家祖墳何處？”我問，“我想盡快安葬納蘭月前輩的妹妹。”
老婦人面露難色：“祖墳就在村後山坡。只是，那地方不太平。這些年村裡人都不敢靠近。”
“不太平？”我眉頭微挑。
老婦人點頭，壓低聲音，“聽老輩人說，山坡上埋著歷代先人，不知何時開始，就陰森森的。天一黑，聽到奇怪聲音，偶爾有人看到不乾淨的東西晃盪。所以除了清明祭祖，輕易不敢上去。”
她看向我，眼神擔憂：“小夥子，你一個人去，怕是不妥。要不等明天天亮，我找村裡幾個膽大的後生陪你？”
我心中瞭然，納蘭家祖墳必有古怪，我身負官印，些許陰邪不足為懼。此事關乎納蘭月遺願，越早完成越好。
“多謝大娘好意。”我微笑，“不必麻煩，我自有分寸，請大娘告知具體-位置。”
老婦人見我堅持，不再多勸，詳細指明祖墳山坡及上山路徑，反覆叮囑我萬分小心。
謝過老婦人，我背上揹包，手託骨灰罈，朝著村後山坡走去。夕陽西下，將我的影子拉得很長，也為這片荒涼土地鍍上一層蕭瑟金色。
按照老婦人的指引，我很快便找到了納蘭村後那片所謂的不太平的山坡。山坡不高，林木茂密，夕陽餘暉透過枝葉，灑下斑駁光影，平添了幾分幽深。
我剛踏上山坡，一股若有若無的陰寒之氣撲面而來。這氣息帶著陳腐和怨念，令人不適。
我催動丹田青玉官印，淡淡青光自身上泛起，隔絕陰寒。官印因紅娘子之事和斬龍之戰消耗巨大，光芒黯淡，但抵禦尋常陰邪綽綽有餘。
山路崎嶇，雜草叢生，顯然久無人行。我小心撥開荊棘，一步步向深處走去。
越往裡，陰寒越濃郁，光線暗淡，耳邊隱約有細碎聲響，像風吹樹葉，又像低低的嗚咽。
這樣的陣仗，經歷過吉成市屍山血海的我，已不至於動容。
行至半山腰，眼前豁然開朗，出現一片平緩空地。零散十幾個墳冢大多殘破，墓碑字跡模糊，少數勉強能夠辨認是納蘭氏。這裡應該就是納蘭家的祖墳了。
我深吸一口氣，目光搜尋。納蘭月前輩未提具體墓穴，只說葬入祖墳。
“納蘭前輩，晚輩吳明，今日奉您所託，送令妹迴歸故土，與先人同眠。”我低聲祝禱，同時微放官印之力，感知墳地氣息。
官印微震，與此地產生微妙聯絡。一股微弱牽引之力從一個相對完好、沒有墓碑的土墳上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