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鑠參與了這麼多事，你告訴我他一無所知？！”
審訊室的頂燈突然滋滋閃爍，許穗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那些都是我指使他乾的，他根本就不知道內情！”
“許穗，黃鑠已經和我們交代了他得知當年真相的過程，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內情？”
許穗緊緊抓住桌沿，聲音顫抖：“不，他真的不知道，那些都是他編的，他是騙你們的！他只是聽了我的話！他從小就聽話……”
林玄神色複雜地看著她，轉而問道：“黃鑠是什麼時候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我不知道。”
“許穗！”林玄的聲音陡然拔高，猛地拍響桌面，“你以為裝糊塗就能保護他？光是他去紡織廠縱火、阻撓我們辦案就夠判他幾年了！”
“我……”
“許姨，其實他早就知道了對不對？爆炸案的真相也是他告訴你的吧。”宋安突然開口道，“不然，你早就該對黃隊動手了。”
“你根本就不愛黃隊，更不愛趙達和黃鑠，你愛的從來就只有你自己！”
“你怎麼會這麼想呢？小安……”她身體前傾，手銬在鐵桌上拖出刺耳的聲響，“我當然愛他們，我為了他們做了那麼多……”
“為他們做了那麼多？”宋安冷笑一聲，“許姨，你當年和趙達在一起難道不是圖他的錢嗎？包括懷上他的孩子，不也是想憑此嫁入豪門嗎？”
“可他拋棄了你。你走投無路，又不想就此放棄，才大著肚子嫁給了願意接納你孩子的黃隊。”
“直到爆炸案後，趙達死了，趙氏公司被收購，你才徹底歇了心思。”
許穗喉間發出壓抑的低笑：“宋安，你以為自己看透了一切？”
“不！你根本就不瞭解我！我愛他們，我是因為愛他們才會這麼做！”
“趙達他娶不了我，我能怎麼辦？我肚子裡的孩子需要一個家，我不能讓他一出生就被人指指點點！”
“那你為什麼不乾脆打掉這個孩子？”
“我捨不得呀，他是我懷的第一個孩子，我怎麼可能捨得打掉他？”
“我每天摸著肚子，聽他一點點長大的聲音，”她突然笑了，笑容裡滿是癲狂的溫柔，“趙達可以不要他，但我不能。”
“殺害黃隊的主意其實是黃鑠提出來的吧，他才是這件案子的主謀。”好半晌，林玄才再次出聲。
許穗的喉嚨裡還在發出咯咯的笑聲，淚水卻順著下頜滴落在冰冷的鐵桌上。
“林隊，我已經說過了，他只是個孩子，他什麼都不知道。”
“你以為一口咬定黃鑠不知情，就可以為他脫罪了嗎？”
林玄猛地將一沓照片甩在桌上，畫面裡黃鑠戴著兜帽在銀行ATM機前操作的畫面格外清晰。
“這是我們查到的打款記錄，購買氰化物時雖然用的是你的身份資訊，但花的卻是黃鑠的存款。”
許穗死死地盯著照片，張了張口，半天才吐出一句：“他那是受我指使的，我是他媽，他沒法拒絕我。”
林玄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又甩出了一張聊天記錄截圖，“你再看看這個，黃鑠和賣家的聊天記錄——‘貨儘快送到，我爸下週就會發現不對勁’，這也是你指使的？”
他的聲音像冰錐，字字扎進許穗心裡，“還有這個，他給你發的訊息：‘媽別怕，一切都在我掌控中’。”
“他.…..他只是想幫我.…..”許穗喃喃道，聲音越來越小，“他從小就懂事，知道我不容易.…..”
“懂事到策劃謀殺自己的養父？”
審訊室忽地陷入死寂，只剩下許穗粗重的喘息聲。
“他，他只是想幫我……”許穗稍稍平復了情緒，又說道：“案發時，他跟朋友出去了，不在家，毒是我一個人下的，他沒參與。”
這次林玄沒有回應，他沉默著將手機放在桌上，播放鍵按下的瞬間，黃鑠沙啞的嗓音在審訊室裡迴盪：
“劉警官，就算是我乾的又怎樣？他害死了我親爹，毀了我的富二代人生，他就該死！”
“再說，我只是花錢買了點氰化物而已，我又沒用，那毒也不是我下的，是我媽非要害死他，跟我有什麼關係？”
“難道不是因為你告訴她真相她才會對黃隊下手嗎？”小劉問道。
“真的是，你們已經是第二次問我這種無聊的問題了。我只是不想我媽被矇在鼓裡，僅此而已，我怎麼知道她會去殺人啊。”
“你現在後悔嗎？”
“後悔？怎麼可能？我高興還來不及呢，那個老東西早該死了……”
錄音到此戛然而止，林玄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許穗，你一心想為他開脫，可他早就把罪責都推到你身上了。”
“他，他怎麼會這麼說……”許穗彷彿被抽走了所有力氣，整個人癱軟在椅子上，“不……不可能……他不是這樣的孩子……他明明那麼愛我……”
看著眼前崩潰的許穗，林玄心中卻沒有絲毫不忍。
所謂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雖然她被親兒子背叛，但她也同樣背叛了真心接納她和孩子的黃隊。
她用欺騙與陰謀回報黃隊的愛，自然也該料到總有一天會有人如此對待自己。
“許穗，你一直活在自己編織的美夢裡。黃鑠早就不是你以為的那個孩子了。”
“你看看這些轉賬記錄。”林玄再次將一疊檔案推到許穗面前。
“黃鑠早在幾個月前就把你的所有積蓄都轉到了自己名下了，甚至還變賣了你珍藏多年的首飾。”
許穗機械地抬起頭，目光呆滯地看著那些檔案，“……原來從頭到尾，都是我一個人在自欺欺人……”
“可他怎麼能這麼對我？我為他做了那麼多……”許穗泣不成聲。
“你對他的愛，早就變了形。這些年你一直在給他灌輸趙達的惡行，控訴你對黃隊的不滿。”
“你只把他當做填補遺憾的工具、宣洩仇恨的容器！”
“不！不是這樣的！”許穗瘋狂地搖頭，“我是愛他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
“許穗”，林玄的聲音變得壓抑而沉重，“你教會了他仇恨，教會了他不擇手段，卻沒教會他如何去愛，如何去承擔責任。”
“從一開始，你就錯了……”他輕聲說道，“是你親手殺死了真正愛你的人，是你親手將自己的孩子推向了深淵。”
\"許穗，是時候面對現實了。\"
許穗緩緩閉上雙眼，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滑落。
這一刻，她彷彿看到了多年前那個小小的身影，在面對流言蜚語時，堅定地擋在她的身前說：“媽媽，我會保護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