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陽光溢進屋子,白色窗簾在光下肆意舞動。
沈桑榆緊閉著的雙眼一下睜開,額頭上全都是黏膩的冷汗。她從床上坐起來,長嘆了一口氣。
這個噩夢已經接連做了七次了,每次她在夢中都拼盡全力地奔跑,卻怎麼也跑不出那個黑漆漆的立體空間。
每一次早晨,沈桑榆手腳冰涼心臟亂跳地逐漸清醒的時候,都像是獲得了一次重生。
她如常地洗漱,給自己做了一頓簡單的早飯。
七點一刻,沈桑榆抱著書從家中出來。
路邊的商店搬出了聖誕樹,紅綠夾雜,塑膠樹枝之間還掛有彩燈。有小孩穿著紅色的聖誕帽子,頭髮上別了兩個小鹿角。
沈桑榆哈了口氣,看了看手機上的日曆,原來明天是聖誕節了。
兜裡的手機震動起來,沈桑榆急忙摸出手機,滑開了接聽。
是那位同她交集很少的繼父打來的。
“你媽媽她醫院額外做了個體檢,情況不是很樂觀。”繼父不知如何開口,只能以最簡單的措辭說出來。畢竟發生這樣的事沒有任何事能預測到。沈桑榆再怎麼說也是周伶的女兒,他思考再三還是決定告訴她。
沈桑榆撥弄了下被風吹亂的頭髮,眯起眼睛,語氣冷淡:“怎麼了。”
“她胃部有個腫瘤,要做手術切除。”繼父站在走廊之外,皺著眉。
沈桑榆沒多大反應,畢竟這位所謂的“媽媽”從來沒有養過她,她也早就對母親這個角色脫敏了。
“該做手術就做,不用問我。”沈桑榆看到車越來越靠近,“如果有資金上的問題,找我。”
掛電話的時候,繼父都有些愣了神。
他和沈桑榆也沒見過幾次面,倒是常東隅三天兩頭找抽去找這個姐姐。沈桑榆早已超脫出年紀的成熟,說話也冷冰冰的。
沈桑榆上了車,正好是上班高峰期,沒有座位。她找了個角落靠著,無意之間看到了蘇承發來的簡訊。
蘇承出國出差,也好幾天都沒來個音訊了。不過蘇承這個人一向讓人安心,沈桑榆也很少會擔憂這個朋友。
蘇承:桑榆,麻煩你到我的公司去找一趟蘇禾,讓她把檔案用電郵傳給我。她的電話無法接通。
沈桑榆看了看時間,離上課時間還早,於是她以飛快的速度擠下公交車,招呼了輛計程車趕往蘇承的公司。
堵車挺嚴重的,沈桑榆也試著撥打了一下蘇禾的電話,確實無法接通。
看來今天是二者不可得兼了,沈桑榆只能曠課。上午第一節是選修課,那位科任老師是學校裡出了名的嚴師,若是被發現了曠課,期末妥妥地掛科。
沈桑榆尋思著,自己之前的知識也還沒補完,反正都是要掛科的。於是她便說服自己,安心地到蘇承公司去。
公司所在地在一個商業街,沈桑榆記得蘇禾說過,最顯眼的那棟大廈就是他們家的。
前臺姐姐很溫柔,給沈桑榆通知叫來了蘇禾。
原來是蘇禾手機進水了,買了新手機還沒來得及轉移資訊。
沈桑榆把蘇承的話轉告給了蘇禾,蘇禾挽留她。
沈桑榆想了一下,現在趕回去上課說不定會被老師揪出來罰站,那還不如直接不回去……
蘇禾將沈桑榆帶到了自己的辦公室,給她倒了杯咖啡。
沈桑榆並不是很喜歡濃咖啡的味道,但是她還是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口。
蘇禾很快就把電郵發給了蘇承,坐下來和沈桑榆聊聊天。
“沈小姐覺得這兒怎麼樣?”蘇禾笑著,一頭捲髮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光彩色澤。
沈桑榆看了看窗外,這兒離警察局很近,她一眼就可以看到警察局門口。
她微微一笑:“自然是好。”眼光卻停留在某處遲遲不肯移開。
蘇禾看到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沈桑榆,心裡想著,不應該啊,若是換了往日,是個女人看到這座樓就動心了,不存在像沈桑榆這樣沒有絲毫反應的。
往往不愛錢的女人最難追,她們有著極高的心境。
這可為難她表哥了,今年要是再不帶個女朋友回去,又要開大會了。
蘇禾扶額:“沈小姐有沒有想來我們公司工作的想法,明年始初,我們的設計部門會到貴校招聘。”
沈桑榆搖搖頭,認真地開口:“貴公司全球企業五百強,競爭力太大,我不適合。”
蘇禾內心:這句話的言外之意是不想奮鬥?還是不爭不搶,淡化世俗?
她就暫時理解為前者吧,畢竟現在很需要這樣一個不想奮鬥的女人……
蘇禾擰起眉頭,不知如何打破這冷場的局面。
“沈小姐,你就沒有一點喜歡我們家蘇總的感情嗎?”蘇禾終於嚴肅不住了,她身體微微前傾,有些想不開地問。
沈桑榆被這個問題問愣了,她久久保持一個動作無所適從。
喜歡?她只覺得蘇承幫助了自己很多,心中存有感激與愧疚,可確實沒有喜歡這一說。
她好像還是喜歡傅宜生……
這種感情真是微妙,一點點趁著沈桑榆不注意地侵蝕她的心田。
沈桑榆咬唇,想了半晌:“蘇先生很優秀,可是……”她認真思考著,“我對他沒那種感覺,也許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吧。”
蘇禾瞬間就快炸毛,合著蘇承一見鍾情還追了三個月的女的根本就不喜歡他?這是造了什麼孽啊,他堂堂身價上億的老闆居然套不住一個小女孩的心?
沈桑榆站起身,有些歉意:“今天打擾您了,謝謝。我要回學校上課了,再見。”
從公司出來,沈桑榆一個狂奔到學校。
蘇禾太有氣質了,就算她對蘇承有感覺又怎樣,能爭得過一個與他朝夕相處的人?
說不怕是假的,沈桑榆以最快的速度到了教室,還好趕上了第二堂課。
趙樾早就給她佔好了位置,招手讓她過去。
趙樾翻開書,有意無意中提到了昨天的事情:“那個女的挺可憐的,跟宿舍的人一起玩什麼恐怖遊戲,大白天就暴斃在日光之下。”
沈桑榆放書的手頓了一下:“恐怖遊戲?”
趙樾想了一下:“我也不太懂,總之就是類似於筆仙之類的吧。你玩過嗎?”
沈桑榆的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她從小就怕鬼,更別說玩這種遊戲了。
世界上有沒有鬼呢,沈桑榆也不知道。
但是聽說陳希平日裡挺樂觀的,怎麼會突然想自殺……
沈桑榆趁空給傅宜生髮簡訊:“你們立案了嗎?”
傅宜生正在和莊譁一起看昨晚蒐集來的資料,又打電話問了醫院,死者確實不是自殺。
傅宜生給沈桑榆回了條簡訊,只不過沈桑榆在上課,沒能及時看到。
“這跟向眠的死有相同之處,應該作案人用的方法差不多。”
沈桑榆下課後看到這個名字,有些迷茫。
向眠?她多久沒見到她了?
向眠死了?沈桑榆為什麼一點印象沒有了?
沈桑榆抓了抓腦袋,覺得有些頭疼,終於她想起了那個女孩。
真是可惜,有天沈桑榆居然會忘記。
沈桑榆趕到了警察局,看了看他們的線索。
死者陳希,生前談過五次戀愛,通通分手了,原因只有一個——據陳希的每一任男友說,陳希是個鳳凰女,貪慕虛榮。
不過疑點就來了,如果陳希真的愛慕虛榮,那又怎麼會和他們談戀愛呢?
沈桑榆又看了看那幾個男友的照片,長得都有點像是怎麼回事?
傅宜生看到沈桑榆不可言喻的表情,笑出聲來:“我說聘請你來做個偵探你又不肯,你挺能幹這行的。”
沈桑榆哼了一聲,她知道警局的線索是保密的,不能給以外的人看。沈桑榆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而已,資料就放在玻璃圓桌上,想不看到都難……
“你認識陳希嗎?”
“不認識。”沈桑榆擺擺頭,居然認真地分析了一下。
大辦公室裡沒幾個警察,有些出警去了。沈桑榆坐在莊嘩的位置,也就是傅宜生對面,壓低聲音。
“不過我猜,陳希有點不正常。”沈桑榆悄悄地,生怕被別人知道她抖機靈偷看了資料。
要是被局長知道沈桑榆一個外人出現在警局,看到了這麼重要的資料,估計傅宜生又要被訓斥一頓。
“陳希和室友一起玩恐怖遊戲,她室友們會經常約在一起看恐怖片,但是陳希一次都沒有參與過。”沈桑榆舔了舔唇,有些俏皮地靠近傅宜生一點:“我訊息可靠的,你放心,我好朋友說的。”
傅宜生忍俊不禁,用簽字筆敲了下她的頭:“所以你覺得呢?”
“她連恐怖片都不敢看,怎麼會敢和她們一起玩遊戲啊。除非她有人格分裂症,擁有兩個截然不同的人格。”
傅宜生挑眉:“你還有這方面的研究?”
沈桑榆被問地啞口無言。她怎麼回答,說她也有點精神分裂但是無法分辨人格分裂和精神分裂的區別,就一口氣看了二十多本書?
若是真的讓她說出來,還會讓她覺得有些丟臉。
沈桑榆上網百度了一下,遞給傅宜生看。
“你看吧,而且我看這幾個前任的措辭也不完全相同啊。他們只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陳希貪慕虛榮,然而你看,陳希有時候會做一些奇怪的舉動,比如這個前任說喂流浪貓。但是這一個又說陳希從來就陳希曾經殘忍地拋棄過一隻貓。”沈桑榆一口氣說了一堆話,拿起面前的杯子準備喝水。
傅宜生攔住了她,遞過來一個杯子:“那是莊嘩的杯子,你喝我的吧。”
沈桑榆淡定地接過喝了一口,然後後知後覺不爭氣地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