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以為自己成功逃脫了,結果往生樹那鬼臉跟個狗皮膏藥,又追了上來。
雖只是張小臉,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這小臉,跟往生樹主幹上那張臉克隆一樣。
它雙眼空洞幽黑,像兩口深不見底的枯井。
乾裂的樹皮嘴巴緩緩一張一合,每一張嘴,就噴出一股淡淡的白煙。
轉瞬又消散不見,好像在唸著什麼咒語。
陸小允見我不說話,急得不行:“火生哥,你咋了?”
我心裡犯起了嘀咕,這話可不能隨便說。
眼下方向盤在她手裡,要是把她嚇著,方向盤一打,車子衝出護欄栽進江裡,那老子豈不是又要變成落湯雞。
再忍忍,好歹過了大橋再說。
本來想著,終於遠離那鬼地方了,我得趕緊切換回人類形態。
畢竟這鬼相用得太久,也不知道小祖宗對我的侵蝕到了什麼程度。
怕就怕來不及消化陰胎,老子就真變成鬼了,豈不是血虧。
只是陸小允現在這副鬼樣子,我哪敢變回人啊,萬一她突然發瘋……
儘管不想去想,還是沒忍住。
這陸小允待會不會全身長滿根鬚,毛茸茸的吧?
以前看過的電影,讓我一下子腦補出,她多個異形形態的鬼樣子。
我緊緊握住那根箭,盯著她脖子後的鬼臉和肩上的根鬚,只要它們稍有異動,我就立馬捅上去。
陸小允還沒察覺到自己的異常,焦急追問:“到底咋回事啊,火生哥,你倒是說句話!”
說著,她轉過頭來。
我手中的箭握得更緊了,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她猛地一打方向盤,麵包車劇烈晃動,我一個踉蹌,腦袋差點磕到車窗上。
“嗤——”
尖銳的剎車聲響起,車子停了下來。
陸小允一臉茫然,又隱隱透著不安,望著我喊道:“火生哥?”
我反問她:“你當真沒覺得自己有什麼異樣?”
陸小允被我這麼一問,更懵了:“啊?哪裡?”
說話間,一抹濁黃的粘液從她秀挺的鼻樑滑落。
這丫頭適應力也太強了,滿身都是不明粘液,竟然還能如此淡定。
要是我,早就麻溜地跳水裡洗乾淨了,絕對不能忍。
她卻抽出幾張紙巾,草草抹了把臉,對我一笑,那笑容在這詭異的氛圍裡顯得格外違和:
“哦,明白了,是人家身上這些東西麼,沒事的啦。”
她說得輕巧,我暗叫壞菜。
難道往生樹還會到處播種,她被完全侵蝕了,連腦子都已經淪陷。
要不然,正常人怎麼可能對這種不明粘液,如此坦然便接受了?
液體是什麼東西,到底有沒有危害,是個人都會怕吧。
何況還是這麼一個小姑娘,不過,一想到在墓裡時,這陸小允真挺勇的……
我決定了,還是得把實情告訴她。
剛好這有幾個大袋子,可以將千年女屍裝起來。
我們就在這分道揚鑣得了,誰也不欠誰。
剛要開口,那四個並列平躺的人蛹,卻毫無徵兆劇烈顫動起來。
蛹內有活物瘋狂扭動,像被囚禁許久急於越獄的囚犯,每一下掙扎都帶著破釜沉舟的狠勁。
人蛹表面,這邊高高隆起一個包,那邊又迅速鼓起一塊,此起彼伏,一刻不停。
纏繞的根鬚,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加速枯萎,暗紅的色澤迅速褪去,變得枯黃,和玉米鬚須沒差。
緊接著,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完全枯萎的根鬚,瞬間化為一灘濃稠的液體,從人蛹上滴答落下。
橋上的行人紛紛捂住口鼻,有人當場乾嘔起來,一邊吐一邊破口大罵:
“怎麼這麼臭?這味哪來的啊,靠!”
不少人也跟見了瘟神,加快腳步,匆匆跑開。
我倒是沒聞到臭,不過也正常。
處於鬼相狀態下,我對氣味的感覺越來越遲鈍。
之前測試過,我對活人的氣息最敏感,香火聞起來,也挺香的。
除此外,聞什麼都沒感覺。
然而,更詭異的是,陸小允只是輕輕努了努鼻子,臉上毫無異樣。
她這又是怎麼回事?別人都說臭,這丫頭果然不對勁。
就在這時,一個人蛹率先從內部被撕裂開一道口子,一雙戴滿鑽石戒指的手伸了出來。
我對這雙手的主人可太熟悉了,除了陸鴻還能是誰?
之前,我還暗暗吐槽過這貨的暴發戶心態,誰家好人沒事戴那麼多鴿子蛋,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有錢。
陸鴻扒拉開蛹皮後,一個哧溜坐起身。
和陸小允剛破繭而出時一樣,他也是滿身滑溜拉絲的粘液,活像裹滿蛋液的泥鰍。
他又像個剛洗完澡甩水的狗,猛地甩頭,粘液飛濺。
嚇得我趕緊縮到最角落去,生怕被那噁心的粘液粘上。
“哈哈哈!”
陸鴻捧著臉瘋狂揉搓,像是要把劫後餘生的喜悅都揉進身體裡。
“草,老子這真是命大啊,差點以為真要嗝屁了!”
“二叔!”
陸小允滿臉歡喜,又哽咽起來,眼眶瞬間紅了。
“我就知道你會沒事的,嗚嗚嗚,我就知道會這樣。”
陸鴻大咧咧地笑,看著狼狽,但臉上的喜悅越來越濃。
那笑容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不過,他突然又嘆了口氣,感慨道:
“還是小允你厲害啊,不是你的話,我們這下真要全交代在那裡面了。
哎,就是可惜我們那些弟兄了,要是他們也能……”
另外三個人蛹,相繼也裂開,裡面的人一鑽出來,立馬抱成團,歡呼雀躍。
都在慶祝做自己大難不死,怪叫聲此起彼伏,亂成一團。
這著實把我看得有點懵,可還沒來得及開口,陸小允又把車給發動了。
“你們這到底怎麼回事?”
我是想走,離這夥人遠遠的最好,免得又有什麼么蛾子。
但他們的狀況,確實太神奇了。
之前被藤蔓掃中的人,哪個不是四分五裂?
怎麼他們從那十死無生的洞裡,被藤蔓纏繞,被根鬚裹繞成人蛹,卻屁事都沒有呢?
架不住好奇心作祟,我還是問了。
陸小允抬頭看了看內後視鏡,輕笑回應:
“別急,等到了我們的安全屋,火生哥你想知道什麼都行。”
聽到這話,我心裡那叫一個糾結。
他們實在太古怪了。
細細聞去,他們身上確實散發著活人的氣息,可這就能代表安全嗎?
陸小允頸後的那張鬼臉,肩上的根鬚,這時候竟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但我很確定,之前那絕非幻覺。
理智瘋狂敲著警鐘,告訴我趕緊和他們分開才是上策。
天知道往生樹對他們做了什麼手腳,會不會下一秒就對我露出獠牙?
誰能保證這不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