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進來的時候陰冷昏暗，再次走出這間監獄，正是春暖花開之時。

穆柯身上已經換上輕薄光滑的錦衣，轉眼之間，那個在牢房裡看起來永無出頭之日的羸弱囚犯，已經又成了塢城穆家的小少爺。

身後破敗陰暗的監獄越來越遠，穆柯坐在汽車後座上，緊緊地閉著眼睛，臉上的表情有些痛苦。

左冷秋注意到兒子的表情，握住他的手，輕聲問道：“哪裡不舒服？”

穆柯睜開眼睛，他的瞳孔漆黑如墨，抽出自己的手望向窗外，“暈車。”

“穆德，暈車藥。”左冷秋對著前面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人說道。

穆德是穆家的管家，這次是奉家主之命陪著夫人來接小少爺的。

他拿出暈車藥和水遞過去，目光中露出隱隱的擔憂之色。

小少爺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看到他現在骨瘦如柴的樣子，他也很痛心。

穆柯接過藥片，就著水吃下去。

暈車藥有安眠的作用，不一會兒他就沉沉的睡去。

左冷秋拿出一條毯子輕輕地給他蓋上，眼睛裡滿是疼惜之色，當年若是有一絲其他的辦法，她都不會走這一步。

塢城，地處煙雨江南，是一個青磚灰瓦、水脈發達的小城。

初春時節，下著濛濛細雨，一座座房屋安靜地矗立在雨中，灰色的石板橋被雨水打溼，顯得愈加光滑。

河裡停著烏篷船，在雨中慢慢飄搖。

汽車駛過石板路，濺起路邊的一汪雨水，上山了。

穆宅建在烏山的半山腰上，佔地面積極大。

老式的徽派建築風格，在朦朧的細雨中，顯得更加沉悶。

車子使進主院，傭人沿道而站，靜默地站在雨中迎接小少爺回家。

穆柯下車，立刻有人上來給他撐傘。

他穿了一雙布鞋，即使有傘，鞋也很快被雨水打溼了，微風斜雨，有沒有傘都免不了被淋溼。

穆柯有自己獨立的院子，宸園，只是他剛剛歸家，理應先來給父親請安。

主院是一個三進的院落，在門口下車，穆柯跟著母親走進主院。

穆天躺在廊下的躺椅上聽雨，身上蓋著厚厚的毯子，旁邊燒著炭火，手邊還有一壺清茶。

他閉著眼睛，手裡盤著珠子。

整個人極為瘦弱，猛地看去，皮包骨頭，兩頰深深地凹陷，眼窩也凹下去，顴骨有些高，眉骨突出。

從骨相上來看，這樣的人控制慾極強，也非常執著。

穆柯沒想到，時隔八年再見，父親的情況看起來竟然比他還要糟糕。

“父親，”他低聲開口，“兒子來給您請安。”

穆天睜開眼睛，眼睛已經不復往日的清明，看清楚廊前站著的人，他眼中閃過一絲激動的神色，傭人扶他坐起身。

“小柯，歡迎回家。”他成年不苟言笑的臉上帶了一絲笑意。

只是話剛說完，突然劇烈地咳起來。

左冷秋見狀急忙上去給他拍背順氣，拿過旁邊的熱茶給他喝一口，“身體不好，為何不在屋中靜養。”

穆天握住她的手，目光柔和，“無礙。”

又抬頭看向穆柯，“小柯，你剛回來，先回去好好休息。”

穆柯點頭，轉身向外走，腳步很輕，只是藏在長袖的手微微攥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