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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第164夜 求不得

馮古這名字,是他在人世偽造的身份。他原本叫什麼?時間過去太久,連墓碑都沒有的他,早就不記得了,只依稀記得,他姓沈。

沈家公子從一出生起,就搶走了姐姐的所有關注,家裡人怕小姐發起狂來傷了弟弟,不敢讓他們獨自相處。

他們不知道,沈家公子不止一次偷偷看望過姐姐,每次都遇到姐姐拿著桃木梳念念叨叨的。如果姐姐注意到他,還會拿出糕點,和他坐下聊天。

他想,姐姐是正常的,讓姐姐發狂的是別人異樣的目光,還有她手裡那把邪性的桃木梳。

他很想幫助姐姐,可他從懂事起就要為了繼承家業而不斷學習,再後來從了兵,再也沒有偷偷看望姐姐的機會了。

後來,他帶回來一個人。他看得出來,姐姐很喜歡那個人。可是那個人眼睛裡倒映的人,卻不是他的姐姐。

一定是那把桃木梳搞得鬼!他如此確信。

前方戰事吃緊,他在得知家鄉被轟炸之後,神思恍惚,死在了戰場上。

他的魂魄依著最後的執念回到了老家,他的姐姐和那個人都已經氣絕,而那把桃木梳毫無靈氣,看起來就是一把普通的木梳。

他把桃木梳帶在了身上,順著本能去了冥界。要過奈何橋的時候,有個女人說,他此生流過的淚太少,孟婆湯無法消去他的記憶,他過不去的。

他蹲在橋頭,不知該何去何從。他不是個有罪的人,無過可悔,無法過橋的原因,竟只是因為流淚太少。

想起來,他確實不記得自己流過淚。他從小便知道自己肩負家族重擔,被先生打破手心也沒有哭過。後來他心繫姐姐,總想著長成大人好幫姐姐,更是對自己狠心刻苦。甚至到了聽聞親人死訊的時候,他也不知道心裡這份難過該如何抒發。

想來想去,他越想越是難過,流不出眼淚,越難過越是憤恨。他自認此生勤奮刻苦、問心無愧,為什麼落得如此下場,連親人最後一面也見不到?

這時候,是奈何給了他一件事做,他終於能從泥沼般的情緒裡掙脫。

時間如白駒過隙,他漸漸習慣了這份工作,他以為將來會一直如此下去,最後他會忘記生前的一切,安然做冥界的一個引渡人。

直到他遇到了轉世的父母,一眼就認出了他們。

原來,他以為早已埋藏的記憶,竟然清晰得觸手可及。

轉世的父母育有一個女兒,他曾以為那是他的姐姐,可幾次確認之後,結果只有一個——那不是。

他有些喪氣的時候,那女孩兒反倒追著他不放了。

在女孩兒紅著臉說喜歡他的時候,他心裡想的是,如果娶了這個女人,他就可以和爹孃在一起了。

他感到非常開心。

可事情總是很殘忍,婚後沒多久,他們一家人在路上出了車禍,好不容易與他重逢的親人,再一次離他而去。

他心裡有無數個為什麼,交織、覆蓋,如同一張厚重的網,把他囚禁在中心。

這時候,他遇到了方良,用自己的靈魂和他換到了願瓴。

只要他能夠實現願望,付出什麼都無所謂!

而現在,奈何告訴他,在他滯留冥界的時候,他的親人已經入了輪迴,再也不能與他相遇了。

他絕望地想——得不到的,無論他渴求什麼,都得不到的!

馮古看著自己隱隱發光的手,忽然笑起來,笑著笑著咳出一口血,狠聲道:“方良啊方良,原來……你打的是這個主意!”

這場面我再熟悉不過,馮古正在轉化成願靈!

“絳,攔住他!”

紅色的身影應聲而動,可他還是慢了一步,伸出去的手抓了個空。

願瓴在空中墜落,絳伸手去撈,忽然被人擋開,接了一掌,翻身回到我身邊。

灰魅拿著願瓴,交到魍魎手裡。

魍魎舉著願瓴在陽光下照了照,笑道:“真好,集齊了。”

我曾經給魍魎下過封印,他是不能離開冥界那塊土地的。看來這幾千年間,魍魎修為漲了不少,還能讓分身來到人界。

奈何護到我身前,問:“你是何人?”

魍魎低頭,玩味地看了一眼奈何,對我說:“吾主,您不打算介紹一下吾麼?”

奈何一愣,立刻駁道:“我可不記得主人身邊有你這一號人物。”

魍魎撇撇眉頭,一臉委屈:“吾主,您不打算說點什麼嗎?”

我看著他,只問:“願瓴,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

“實現願望呀!”魍魎一笑,笑得像孩子般天真無邪,“不過,只能實現吾之心願。”

“吾主,如果您現在把吾的眼睛還給我,或者把您的位置讓給吾,再或者您親手把佐殺了,吾都可以原諒您,過往恩怨一筆勾銷。”

“都不可能。”

“這麼確定?”

“確定。”

說話間,魍魎的臉色越來越冷,又問:“如此狠心?”

我沒說話。

魍魎看著我,笑了一聲,道:“那,用您的眼睛來償還吾吧。”

願瓴在魍魎手中炸開,七個願靈在空中交織,隨後向七方飛散,互相連線的線條,組成了一扇門。

門內的氣息觸及我久遠前的記憶:“這是……!”

“難不成,您以為願瓴是吾創造的嗎?”魍魎眉間輕蹙,像一個一直討要不到糖果的孩子,“不是喲,那是神創造的——願瓴,的確是向神祈願之物。只要集齊七個願靈,就可以開啟神界大門,求一個願望。嘖嘖,與吾等相比,神也不怎麼樣嘛。”

的確是不怎麼樣,人將神明視作信仰,人命在神眼裡,卻不如草芥。

“他們給吾願瓴,說只要吾引您去了神界,絞殺您之後,吾就可以成為冥界之主,他們還會幫吾找回雙眼,吾拒絕了。”

我正想著,這拒絕的意思應當不是維護我,果然,魍魎繼續說:“吾的眼睛只不過能見過往,並與他人共享,哪有您的眼睛好!”

“你不怕神卸磨殺驢?”

魍魎皺皺眉頭,玩笑道:“您說誰是驢?”

“吾怕什麼。您別忘了,吾也是萬鬼聚生,若吾吞盡世間妖魔,待您死後,還有誰能阻擋?”

魍魎笑了笑,指了指神界大門:“吾主,剛剛有隻小老鼠偷偷跑進去了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