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不知道魍魎的存在,奈何不清楚律影的來歷。這兩件事,可以說比我的身世更讓我在意。
也不知道我的右眼是不是真的那麼有用。
我追在律影身邊,找著機會能不能看看他的眼睛——可是,沒有機會。
不管怎麼說,兩個男人深情對視也太奇怪了!
只能另闢蹊徑了。
“律影,你是怎麼認識奈何的?”
“收妖的時候遇到他在收賬。”
“啥?”
“人只要和冥界之物有過接觸,必不是凡人——要麼更好吃,要麼更難吃。”
這形容還真是通俗易懂……
律影沒發現我臉色變了,繼續說:“那個妖就是看上了他的一個變好吃了的顧客,碰巧我準備把那個妖收了,碰巧那個顧客願望達成,他去收取報酬。我以為他和妖狼狽為奸、禍害人類,和他大打了一架,就認識了。”
打?兩個都是斯斯文文的人,真看不出來還會打架。律影肯定是用墨兵,奈何嘛……看不出來會用什麼。
“最後誰贏了?”
律影勾起一個燦爛的笑容:“當然是我。”
“哦,看不出來嘛。”
“呵,我的筆墨可是超脫三界,他就算放了全身的血來畫術式圖,也不是我的對手——當然了,他沒有血。”
原來奈何也用術式,要是他進冥界時已經學會了術式,也可以算是宗師級人物了。我靈光一閃,問:“難道你的術式就是奈何教的?”
“當然不是!我們可以說是師出……啊!”律影猛踩剎車,止住話頭,將身上的口袋摸了個遍,“手機落在奈何那兒了。”
後來我再問律影要說什麼,他只說不記得了,應該不是什麼大不了的話。
對此,我並不認同。
我們折返回去的時候,奈何在門口等我們,將手機遞給律影。
“回來找這個麼?”
“對。”律影接過手機,沒打算多看。
奈何提醒道:“剛剛響了很多次,似乎有人著急找你。”
“是嗎?”律影重新拿起手機,正巧手機又響了起來。
“你好……對,我是……”律影的招呼還沒有說完整,電話那頭的聲音已經巴拉巴拉地說起來。
律影越聽,神情越是奇怪,最後還沒來得及說話,電話那頭就結束通話了。
律影皺著眉頭想了想,對我說:“走,助手,出診去吧。”
“出診?你不是在這家店裡工作嗎?”
“是啊,但醫生才是我的主業啊!走吧。”
告別了奈何,律影拽起我便走。
路上,律影告訴我,病人是個孩子,他還在醫院時,遇到過他來複診。
那孩子八歲的時候目睹了姐姐去世,受到刺激,變得不愛說話。父母一開始以為過一段時間就好了,沒曾想越來越嚴重,讀書已經讀不下去了,這才帶他看醫生。
兩年前,那孩子十歲,已經痊癒了。
律影還沒有脫離醫院的時候,他在醫院遇到兩父母帶著孩子來複診,說是孩子最近不太對勁。可一番檢查下來,孩子再正常不過了。
當時,給孩子做檢查的護士還說那對父母沒了女兒、兒子又病了一場,他們就變得過分敏感。他們自己意識不到,這簡直是在折磨孩子。
我聽著奇怪,問:“那你覺得,是怎麼一回事?”
律影挑了挑眉頭,只說:“那孩子和父母在一塊的時候不敢說實話,後來我找機會和他獨處,他才告訴我,他姐姐回家了,還和他一起玩兒。而他身上,有鬼氣。”
“那你沒去處理嗎?”律影可是兼職冥靈師啊,處理之後說不定還能賺點外快。
“我當然去了!可他家裡什麼都沒有。說不定真就是他姐姐回來看看他呢?”
我點點頭,也有這種可能。
“那這次是又怎麼了?”
律影鎖眉:“電話裡也沒說清楚,好像在顧忌什麼。最後好像有個孩子問‘爸爸你在幹什麼’,就突然結束通話了。”
光這樣說也沒有什麼頭緒,只能先到地方再說了。
律影敲門敲了很久,門才慢悠悠地開了,一個女人從門後探出腦袋:“是……律醫生嗎?”
“是我。請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女人往後看了一眼,輕手輕腳地開啟門將我們請進去:“我也不能確定。律醫生,請你看看,我的兒子到底是怎麼了……”
女人頓住腳步,在她面前,一個男孩兒從房門裡走出來,陰森森道:“媽媽,你在幹什麼?”
說這話的,其實一個即將化鬼的魂魄,她正依附在男孩身上——想必,這就是男孩死去的姐姐。
魂魄的視線慢慢抬起,看了眼律影,最後看向我。
那雙眼睛是清明的,也是充滿不捨的。甫一對視,她的記憶灌進我的腦海,而她尖叫一聲,竟然鑽進了願瓴!
願瓴我一直貼身帶著,知道佐岸下落之後不知道該如何處置,還放在身上,沒想到又讓它吃下一個魂魄!
我拿起願瓴一看,竟然有三團光芒在裡面上下浮動!我之前只收集了一個啊!
男孩兒身體晃了晃,倒在地上。我心裡一驚,難不成願瓴吃下去的,是兩個魂魄?
還不待我上前檢視,我眼前金星閃耀,腳下虛浮,栽倒前只聽律影喊了聲“喂”。
我叫梅雨啊,真沒禮貌。
就像夢一樣,我睜眼看到的是一個女孩兒的記憶。
這記憶可以算是不美好了。
她剛出生的時候,查出先天性心臟病,醫生的建議是先觀察,一般來說孩子都可以自愈,自愈不順利的話,還可以動手術。
後來複查了幾次,心臟正在緩慢自愈,父母便安下了一顆心,直接把“做手術”這個建議拋到九霄雲外了。
孩子慢慢長大,體質偏弱,三天兩頭生點小毛病,不過吃了藥也會馬上好。
她四歲的時候,家裡添了弟弟。和她比,弟弟嬌小,卻很健康,也很鬧騰,父母叮囑她,“你以後是姐姐了,要懂事哦”!
她看著哭鬧的弟弟,羨慕著他的健康,同時,她也在心裡默唸:“我以後是你姐姐了,我會保護你的。”
除了體質虛弱這一點困擾,一切都相安無事。直到她十二歲那年,她猝死了。
她死的時候,她和弟弟在公園裡玩捉迷藏,弟弟正在追,她正在躲。
魂魄離體之後,她看到了自己痛苦地揪著心口的衣服,死相有點猙獰。
她默默祈禱:最好弟弟不要找到她。
可是,弟弟被聚過來的人群吸引,非要鑽進來看。當他看清時,連尖叫都叫不出來,只是瞪大了一雙眼睛,像忘了呼吸一樣。
她想過去矇住弟弟的眼睛,說“不要看”。可她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