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眨了眨眼睛,有些難以置信。
我所見似乎穿越幾千年,可眼前卻只過了一分鐘而已。
我指著我的右眼,驚問:“這、這……我的眼睛?”
“這就是您的右眼,能見過往,判善惡。”
“見過往?”我想了想,這也就不難解釋,我為什麼總能接收到別人的過去了,“可我也不是誰的過往都能看見啊?”
比如許允禮那一次,如果我早點看穿,他說不定就不會被馮古收為願靈。
奈何再次點了點他的眼睛:“眼睛,是契機。”
對,在看到奈何的過去之前,我和他對視了。
……想起來,奈何記憶中那兩個角色我夢見過許多次,雖覺得非常熟悉,卻不能確定到底是誰。
“但是,我的右眼為什麼有這種能力?嗯……我小時候確實遇到過不尋常的事。”
奈何能一見面就讓我看盡他的記憶,我對他便沒了絲毫懷疑,將幼年時在森林深處的遭遇和盤托出。
奈何想了想,道:“那是封印。”
“封印?”要說封印我能力的人,我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殷漫語,“是殷家人下的?”
沒料想,奈何搖了搖頭:“不,是您自己下的。”
“我自己?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您最初來到這個世界時,曾封印過您的魂魄,以此切斷了您與冥界的聯絡。”我想了想,這話從青蛇那兒也曾聽到過相似的版本,便聽奈何繼續說下去,“封印共有六個,散落六方。其中有四個在過去的輪迴中已經解除,剩下兩個,一個封印著右眼,您八歲時已經親自取回;另一個,封印著左眼,是最後一個封印。”
“六個?都代表了什麼能力?”我有些恍惚,至今為止我都覺得我無用至極,難道還有什麼潛力未曾開發?
奈何搖頭:“我也是在這些年對您的觀察中推測出有六個封印,具體您封印了什麼,只有您自己知道。”
好吧……我真的不知道。
“那我的左眼代表什麼能力?你知道嗎?”
奈何看了看我,似乎在考慮要不要說,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我不敢斷言。”
我又追問幾次,奈何都只是搖頭。看來這奈何雖然和佐岸、魍魎比可以算是知無不言,卻和律影一樣是很有原則的人。
“可是,你說是我自己的下的封印,我從來不記得有這回事啊?”
“您剛剛說,解開右眼封印時遇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
奈何似乎在扯開話題,我將信將疑地回憶:“遇到了一個像是靈氣組成的人,他說‘我的主人,我等了你三百六十五個輪迴’……”
後面已經不需要奈何再解釋了,那個靈氣組成的人像誰?那不就是我的臉嗎!既然是我的眼睛,他主人肯定是我啊!
“你是說,我在三百六十五個輪迴之前封印了我的六個能力?”
奈何點頭。
“不對啊,三百多個輪迴,那得多少年了……”
奈何接道:“若每一世只有二十年,倒也不是很久。”
我如遭雷劈,腦袋裡嗡嗡作響:“你……你是說,我、我父親、乃至我所有的祖宗,其實都只是我的輪迴?我們其實是同一個人?”
“可以這麼說。”
“怎麼會!我父親還想殺死我呢!”
“您在那條青蛇的記憶裡,見過匡生離世時的模樣吧?”
奈何似乎又扯開了話題,但我還是回想起來,點頭。
“您覺得,那像什麼?”
“像……突然灰飛煙滅、渣都不剩?”我心裡明白,這話說出口就像自欺欺人。匡生的離世,就像一塊碎片,倏忽間回到了原本應去的地方。
奈何微微一笑,彷彿知我所想,道:“應該是如同碎片迴歸本質,對不對?那是您的魂魄,在輪迴中自我修復。”
所以,我的靈力會一世比一世強?
“可……如果那些人都是我,那我為什麼對以前的事完全沒印象?”
奈何笑了笑,有些神秘:“因為,您的輪迴還沒結束。”
“那……我也只是碎片之一?”
奈何笑而不語,但我覺得,他這樣的反應,和點頭沒區別。
我驚得說不出話,連表情都丟了。
我不是我,只是某個魂魄的碎片之一。這怎麼說都匪夷所思了些。
“我……是最後一塊碎片嗎?”
奈何想了想:“算起來,應是如此。”
“那佐岸到我身邊,是為了成功收取最後一塊碎片?”雖說魂魄修復之後,那也能算是我,可又並不全是我。如果佐岸僅僅是將我視作碎片,為的就是別人,我總有一種遭受背叛的失落感。
“可以這麼說,但不是您想的那樣。”
我不明所以,看向奈何。
“對佐來說,哪怕只是一塊碎片,那都是他的主人,不容閃失。”
我微愣,剛剛覺得“原來我僅僅是塊碎片”的陰鬱突然一掃而空。
“對了,佐已經回到冥界。”
“啊?啊……”我之前也只是懷疑佐岸是來自冥界,卻一直不敢承認,後來常在白口中聽到佐岸與奈何,也不敢確信,眼下被奈何親口說出來,又覺得茫然。
“他回到冥界,怎麼不早來告訴我?”我還為他擔心這麼許久。
“佐和我不同,他是不能貿然到人界來的。二十年前他離開冥界,還是偷跑的。眼下受了重創,只能乖乖待在冥界養傷。”奈何頓了頓,接道,“並不嚴重,您放心。”
我鬆了口氣,問:“那條紅魚呢,也在冥界?”
“紅魚?”奈何微微牽起唇角,“他出遠門去了。不過他妖力高強,您更不必擔心。”
身世之謎得以解答,擔憂之人也得知下落,我心裡像放下了一塊石頭,但原本放那塊石頭的位置,卻空了一大截。
“忘了問,奈何你做的事,難道和馮古是一樣的?”我曾聽白說過,馮古引渡人的身份就是奈何給的,他的店面、店裡擺的東西,和馮古的店裡幾乎一樣。
“非也。引渡人之責,旨在引導亡魂去往冥界,所做交易皆是為了贖罪,免去死後到冥界還有諸多瑣事。馮古所為,卻是與我的宗旨大相徑庭,當初選了馮古,是在下大意了。”奈何一番話,不可謂不真誠,卻更像是一張平靜的檢討書。
“那你們打算拿馮古怎麼辦?”如果他們早就發現馮古有問題,為什麼馮古還逍遙法外?
“馮古身後有人相助,若要捉回他,恐怕要您出手。”
原來如此,是礙於魍魎。
“你知道他背後那人是誰嗎?”
這一次,奈何卻搖了搖頭,微微皺眉:“並不知曉。”
我一愣,又問:“那你可知道冥界有人叫魍魎?”
奈何有些茫然:“您不在,冥界只有四人——我、佐、您見過的那個孩子和一個女子。”
怪事。魍魎和奈何同在冥界,他卻不知道魍魎麼?
“等等,你是說,律影和你們不是一夥兒的?”
奈何攤了攤手:“我不知道律先生的來歷,亦看不穿他的身份。但他從出現起,沒有要對您不利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