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順著手臂流淌而下，燃燒的獄火卻順著血液倒流回我的身體。
這……是怎麼回事？
術式圖失效，我身前跪伏著一個小男孩，灰色的頭髮里長著一對圓圓的虎耳——那是蒼。
“請饒恕……律先生說，獄火源於冥火，冥火是、您所造，只要這樣做、就沒事，了。”一句話說得並不流暢，似乎還咬了好幾次舌頭。
我剛剛差點以為蒼被殷漫語所控，要來置我於死地，現在一想，我對他的不信任實在是不應該。
我看著蒼，驚訝道：“蒼，你學會化形了？”
蒼微微抬頭，臉上還寫滿了歉疚：“是……是律先生，教我的。您的傷……”
這個律影，知道得還真多。我扭頭看了眼傷口，那些火焰和血液倒流回身體，我竟然毫髮無損。我拍了拍肩膀，答道：“我沒事。”
蒼松了一口氣，他身後的殷漫語卻松不下來，喃喃自語：“難道已經是完成品了嗎……糟糕……”
“看來，你是解決不掉這件事了。”馮古重新開啟門，拍了拍手掌，灰魅在他面前現身，“灰魅，不如你來動手？”
所幸，灰魅站著沒動。否則，蒼擋在我身前，估計只有被灰魅的羽箭戳成篩子的可能。
馮古又喊了一聲：“灰魅？”
灰魅漠然著一張臉，道：“主人說過，現在不是時候。”
“呵，”馮古冷笑一聲，看準我剛受過獄火有機可乘，準備親自動手，“你要聽他的話，我可不用。”
“如果你對他下手，我會立刻打散你的魂魄。”灰魅的語調向來平平淡淡，彷彿沒有感情，卻總是讓人產生畏懼。
馮古也是如此，他應聲停手，恨恨道：“你……！你剛剛怎麼不阻止那個女人？”
灰魅瞅了殷漫語一眼，漫聲道：“主人說了，冥靈師對他，不構成威脅。”
啊，魍魎還真是看得起我呢。我這樣想著，望向殷漫語。
殷漫語大概從未受到如此輕視，氣得渾身發抖，緩緩開啟摺扇，似乎想要給灰魅一個下馬威。
可她還沒有念出式言，灰魅的羽箭已經對準了她的咽喉，提醒道：“念得太慢了。”
灰魅制約了所有人，看了一眼蒼，直接忽略，看向我：“主人有請。”
魍魎是個強大的存在，因為強大，所以任性。往往說請便請，不請時連個影子都見不到。
我看著他，問：“這次，你想和我說什麼？”
“啊，沒什麼，替那個小女孩兒轉交一件物什而已。”魍魎打了個響指，空中幻化出一個影像，是馮古的店裡，申夏夏伏在炕桌上。
“她怎麼了？”
魍魎撇了撇嘴：“本源被吃了。”
“吃了……會怎樣？”
“永遠失去精靈的身份，變成一個恢復了前世記憶的普通人。”魍魎撇了撇眉頭，想了一會兒，“不過，她剛剛和好姐妹產生爭執，被失手打傷了魂魄，能不能醒來就不一定了。”
只是打傷而已，一定有辦法可以治好。只是她和洛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以至於洛恨她恨到吃了本源還不算，還下得了手打傷魂魄？
“洛呢？”
魍魎聳聳肩膀，向頭頂指了指：“回神界了。”
難不成，她吃了姐妹的精靈本源，就是為了恢復法力，回到神界？
真不是……
“真不是個東西。”
我心裡還沒有想完的話，被魍魎搶先說出了口，我看向他，他也支著腦袋望著我，帶著淡淡的笑容。
“哎呀。”魍魎收斂起笑意，似乎看到了什麼，抬手之間，我腳下亮起傳送的術式圖，“來了一個不速之客，您回去吧。”
“不速之客……”是誰？
還沒問出口，我已經回到了烏壓壓的南鎮。
然而眼前所見，卻讓我極為震撼。
殷漫語似乎受了重傷，倒在牆根下。馮古躲在灰魅身後，灰魅冷眼看著。
而蒼，被一個黑衣的少年壓在身下，他手中舉著一把漆黑的長刀，對準了蒼的胸膛。
“彥，你醒了？”
少年聽到聲音，往我身側看了看。
我看過去，身邊漂浮了一個男人，算不上魂魄，只能說是一個靈體，如果非要歸類，倒更像執念所化。
他的眉眼很是熟悉，他剛剛的稱呼讓我想起來——我曾在彥的那段記憶裡見過他，他是倉家的冥靈師，倉桀。
可他，怎麼會變成這幅樣子存在於世？！
他桀桀笑了兩聲，得意道：“不對不對，你轉世了，肯定不記得我了。可我還活著呢，我把自己煉成了刀靈，一直活著呢！”
少年看了看，似乎不關他的事，握緊了長刀，猛地刺下去！
“當”！
長刀被挑開，少年跌坐到一旁。蒼化為貓，蜷縮成一團，被我抱到懷裡。
“啊！是這把劍！我的刀就是為了這把劍打造的！”倉桀狂亂地喊了兩聲，突然冒起三丈無名火，抬腳踹向少年，“我這麼好一把刀，你拿在手裡，居然會被挑開？！”
倉桀只是靈體，當然踹不到人，那少年卻是結結實實受了這一下，一聲都沒喊出口。
這少年，竟然不是人！
“這個吃不到，去吃那個啊！他的妖力可比這隻貓強多了！”
少年掃了一眼，提著長刀甩了甩：“如果你想斷掉，我就去挑釁。”
倉桀暴躁起來，指著少年的鼻子罵：“我的刀怎麼可能會斷！是你怕了吧！”
少年似乎習慣了倉桀的暴戾，看也沒看他一眼，將長刀收到背後縱躍間離開了這裡。
我正對這個突然出現又突然離開的組合感到奇怪，白忽然跳到我面前。
他掃視一圈，似乎在找什麼，沒找到，轉身要往少年離開的方向追過去。
“白？”
聽我一喊，白終於回神，驚訝道：“主人，您怎麼在這？”
“我一直在這。”
“啊……那您剛剛有沒有遇見什麼人？”
我看了看他，在他頭頂比劃了一下：“遇見一個這麼高的少年。”
白的眼睛裡光芒閃爍，追問道：“是不是還帶著一把刀？”
“對。”
“就是他！”白說著又要去追，忽然被灰魅吸引了視線，“咦，你？那個人也在咯？”
灰魅瞧了他一眼，淡然道：“都想追，你都追不著。”
馮古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逃走了。
白氣得直跺腳，但憑他的能力根本奈何不得灰魅。
灰魅已經收了結界，顧自離開。我抓住白，問道：“白，那是誰？你為什麼追他？他手裡那把刀又是怎麼回事？”
白慌了一瞬，情緒慢慢低落，緩緩答道：“那是我的雙胞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