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日，晴。
這兩天一直過得相當安穩，天氣晴朗陽光普照，妖魔鬼怪也都藏匿在黑暗裡，鮮少作怪。
遇上這樣的天氣，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在走廊上曬曬太陽，一身的晦氣也就和蒸發的水汽一起被陽光帶走。
不過，這樣的天氣遇上體育課，那就另當別論了。
當別人跑完五圈操場，我才剛剛開始第四圈，而且氣喘吁吁難以堅持。
我從前常常抱怨，佐岸的本事那麼大，為什麼不幫我說說情，讓學校免掉我的體育課呢？
不過自從上次被惡鬼追逐之後，我突然認識到，不鍛鍊是不行了。
最近，我身邊的鬼怪越來越多，是佐岸懈怠了？還是因為其它什麼原因？
佐岸常常不能及時出現，而且像上次申母的事情那樣——居然也有佐岸不能接近的地方——如果我連逃跑自保都不能做到，怕是要英年早逝了……
好不容易堅持完五圈，我直接癱在了草地上，新長的小草不怎麼刺人，紮在面板上癢癢的。
“沒想到你的體力這麼差。”
我抬頭，一個人逆光蹲在我面前，陽光給他打造了一層光暈，一向帥氣的班長頓時變成了慈愛眾生的天使。
我打賭，一定有許多女孩子，就是這樣被他虜獲了芳心！
“啊……班長……”
“我叫申湫。”班長眯著眼睛笑，似乎對我刻意疏遠的態度很不滿意，逆光的表情看起來有些不高興。
“申湫班長……你有什麼事嗎……”我把胳膊枕在下巴上，這樣曬太陽真容易困……
“我說你啊，也儘量多和同學們交流交流吧，從你入學開始就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呢。”
“班長你太天真了。”我坐起來，把粘在身上的枯草拍掉，“如果他們會願意和我交流，我早就不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態度了。”
“你這人類，湫可是希望你開朗一點啊！”
“哇啊！”一個粉色衣裙的女孩突然撲到我面前，嚇得我向後跌倒在草坪上。我定睛一看，才知道那是阿未。
總覺得阿未有什麼不一樣，仔細看才發現阿未的額頭上多了一個花鈿，是一朵白粉色的梅花。我看著阿未，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額頭：“你……”
阿未一扭頭，一副不想搭理我的樣子。
“阿未，你這樣很沒有禮貌哦。”申湫開口解圍，“是這樣的，我和爸爸將媽媽的骨灰真正安葬之後，就搬回了別墅。我記得我在小時候和媽媽一起在後院種過一株梅花，去了之後發現，我居然能看到阿未了。我也只是在很小的時候，在路邊看見過她一臉沮喪的看著地上的種子，才把種子撿了回來。”
“算是因禍得福吧，可以讓我再一次見到這麼美麗的精靈。”申湫看向阿未，臉上是滿滿的珍惜。
“哼，只不過，從那之後湫也同樣能夠看見鬼怪了。能看見，就代表那個人已經打破了交界。妖魔自是求之不得，人類的鮮活靈魂，向來是提升妖魔力量的上佳之選。當初我自己立的誓，自然不能言而無信，迫不得已才和湫結下了三生三世的契約。”阿未半路插嘴，將花鈿的來由一口帶過，依舊是一副不樂意搭理我的樣子。
我恍然大悟，這才發現申湫的額頭上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花鈿，只不過在陽光下一閃而過，便不見了蹤影。
和精靈結下的契約，一般人大概是看不見的吧……
我摸了摸額頭，不知道佐岸是不是也是因為這樣的契約，才會留在我身邊呢……
“班長，你快過來啊！”
“哦，來啦！”
聚集在籃球場的人胳膊彎裡抱著籃球，招呼申湫。
“我先走啦，你也可以過來看一看，感興趣的話我教你打籃球啊！”申湫急匆匆地交代了幾句，往人群跑去。很快，一場簡單的籃球賽便開始了。
球場邊緣的人越聚越多，多數都是心儀球場上某個帥氣小夥的姑娘，很快就把申湫的身影和我的視線阻隔開。
我收回目光，看向阿未：“你不用跟過去麼？”
阿未沒有回答，閉著眼睛在陽光下晃了晃腦袋，終於說道：“我向那些鬼怪打聽過了。”
“打聽什麼事？”我有些莫名其妙。
“關於你的事。”
阿未的話讓我心頭一跳，我的事？我的什麼事？
如同一件事，自己一直想知道，但當自己真的要從別人嘴裡得知的時候，卻變得分外惶恐。
“一見到你的時候，我就覺得你的身上有很多古怪——我的本能告訴我，你手裡的那把劍相當危險。而你身邊的那個人，他的眼睛就像一面誘人深入的鏡子，倒映著觀看之人的過往塵事。”
阿未停頓了一下，視線落在我身上，皺眉：“而你，讓我感覺到一種虛無。”
我不解，只聽阿未繼續說道：“那些小精怪一眼就能認出你，但畢竟都是一些剛誕生的小東西，只不過是潛意識認出了你，問他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長大之後，似乎就會把你的真實身份忘記。不過，倒是有東西認識你手裡的東西和你身邊的那個人。聽說，它們都是從左岸來的……”
“那個……”我急忙打斷了阿未的話——第二次聽到“左岸”這兩個字，阿佐不肯告訴我，說不定可以透過別人瞭解一下，“那東西是誰？我能不能親自去問他一些事？”
阿未看了我一眼，搖了搖頭：“來不及了。他曾經是守護著一座小山的山神，在人間生活了千萬年。可惜現在時代變遷，再也沒有人去祈求小山神的庇佑。前不久，那座小山已經被人類徹底剷平，他也因為沒有信仰，隨著那座山灰飛煙滅了。”
我沮喪了，看來左岸的事情是很難打聽了……
阿未看我低著腦袋，挑起眉頭說：“你有什麼事的話，問我也是可以的，畢竟我也是活了五千年的精靈。”
我一聽，急忙問：“那你知道‘左岸’是什麼嗎？”
阿未聞言，用袖子遮住了半張臉，眼神飄忽起來：“唔……我聽說，那是任何東西死後，最終去往的地方……”
我一愣，脫口而出：“西方極樂？”
阿未挑了挑眉頭：“你想得倒挺美，西方極樂哪是死者想去就去的地方。不過，關於左岸的事，我們是不可以隨便說的，這是世代流傳的共識。我也只活了五千年，對此瞭解得不是很多。”
正當我再次沮喪，阿未又說：“不過，我去拜訪山神的時候，他還彌留在世，告訴我過一些事，也許和你想知道的事情有關。”
我再次聚精會神起來，豎起耳朵把阿未的話一字不落地聽進心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