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凡呆住半晌，垂下眼。

胡四娘歪頭看他，他嘴抿成一條線，許久才說了個“好”字。

早料到的結果，胡四娘心如刀絞，一路上二人幾乎沒有什麼話可說，到了元國邊境，正逢女子科考之際，仵作另設科考類別，胡四娘帶著扶桑與安親王道別，安親王頓感不捨，見她執意離開，安親王只好道：“若有什麼事，就讓扶桑到安親王府。”說著，遞給她一塊安親王府的腰牌。

胡四娘感激收好，安親王又差人送胡四娘到考場。

“嘖，人都走沒影了，還看？”安親王憤憤然恨莫非凡不成器，到手的兒媳婦就這麼放跑了，“早幹嘛去了。”

莫非凡瞪他一眼，確定看不見胡四娘了，才放下車簾，嘟囔一句：“要你管。”

安親王氣得吹鬍子瞪眼，直跺腳，“我告訴你，這個兒媳婦我認準了，你要娶別人我可不認。”

莫非凡沒作聲，嘴角輕輕勾了勾，好笑搖搖頭，抬手撫上自己的眼睛，這雙眼睛是他娘郝氏留給他的唯一遺物，當他占卜出紫微星時，便想要得到它，也就是那個時候，他的這雙眼睛能看到魂魄，甚至能與魂魄交談一二，初見胡四娘，他看到胡四娘頭懸兩股魂，其中一股是死魂，另外一股紫金色纏繞是生魂，後來他耗盡大半金瞳之力抽取死魂投入井中，為的就是有朝一日，純粹的紫微星派上用場。

可是現在他發覺紫微星脫離了他的掌控，或者說從未被他掌控過，胡四娘像是張開翅膀躍躍欲試起飛的麻雀，自由才是她的歸宿，設法留下她，只會折斷她的雙翼，阻礙她成長。

胡四娘有自己的路走，不願意依附他，但是元國境內，想殺安親王和自己大有人在，莫非凡收起笑容，眼睛微眯，摸了摸胖子的頭頂，胖子本來跟胡四娘分別悶悶不樂，這一下整個鳥背上的毛都立起來了。

莫非凡彎下腰，單手托起胖子，沉吟道：“傳話給葉凡和白無常，飛羽宮眾人聽令，皇上剋扣百姓，亂收糧稅，是為不仁；安親王輔佐皇上登基後，又立下屢屢戰功，然皇上卻想殺害我等，是為不義。不仁不義者，我何必留情。”

胖子打了個哆嗦，顫顫巍巍站起身，試著撲騰兩下翅膀，歪歪斜斜從車窗飛了出去。

要不是有飛羽宮的鐵騎軍暗中護送，回元國的路上，少說安親王死幾十次了。

馬蹄聲突然停了，莫非凡撩開車簾，臉上立刻掛上一層霜，嘴角浮現處冷笑。

真是迫不及待啊。

來人正是京城何都督，也是皇帝的親信，何都督騎在馬背上，沉著臉看安親王，口氣狂妄：“安親王進城有些時候了，怎麼還不進宮面聖，莫非是想皇上親自來請你去——”

“放肆。”莫非凡輕嗤，手中金絲彷彿是有生命的蛇一般，快速遊動閃現在何都督面前，左右開弓，扇向他的臉頰。

何都督也是在戰場上殺過敵兵的，何時受過這種欺辱，偏偏金絲狡猾的很，讓他抓不住，只能捂著半邊腫脹的臉，怒氣衝衝：“好啊，安親王教出來的好兒子，我算是見識到了！”他面色陰沉，對身後的護衛軍道：“拿下！”

護衛軍亮出兵刃的同時，四面八方湧現出大批鐵騎軍將其團團圍住，何都督大驚失色，慌亂道：“你，你要造反！”

莫非凡挑眉，悠然自得看他：“反了。”

這件事在路上，他和安親王一一說明，安親王也贊同，如今是時候反了。

此時葉凡和秒香香等人已經帶人攻進大殿，活捉皇帝。

宮廷驟變，絲毫不影響胡四娘正面對屍體，進行解剖分析下定論，考官清廉，年歲已高，見胡四娘不慌不忙道出屍體的時間、死因後，摸著花白的鬍鬚，連連點頭稱讚。

發榜當日，新帝登基，胡四娘一舉高中狀元，進宮面聖。

她跪在大殿上，垂下眼瞼，聽到宣旨的公公扯著嗓子道：“——念胡四娘，淑慎性成，勤勉柔順，克嫻內則，封一品仵作。”

胡四娘剛要磕頭謝恩，那公公卻笑吟吟道：“胡大人先不急，雜家這還有一份封賞呢，”說完，他又唱：“朕聞有一男子，心悅胡四娘已久，此前胡四娘助朕有功，現今特此一段姻緣，擇日完婚。”

胡四娘瞠目結舌，就要拒絕，公公故意板起臉來：“胡大人，這是皇命。”

“可——”

“皇命難違。”公公將聖旨交到胡四娘手中，俏皮眨眨眼模稜兩可道：“或許，這是命定的呢。”

安親王策反，登基為帝，他說的姻緣，難道是——

強扭的瓜不甜。

胡四娘心事重重等到了出嫁那天，胖子等不及掀起了她的紅蓋頭，好久沒見了，胖子顯然有些興奮，不停撲騰翅膀，看著它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

莫非凡喝得微醺，眼神清明，走進房門盯著胡四娘瞧了半晌，胡四娘皺著眉頭，臉上沒有任何喜悅，突然莫非凡下了很大決心一般，走了過來，單膝跪在胡四娘面前，握住胡四孃的手，嗓音沙啞低沉：“我記得你說過，你們那裡的男子都是這般求婚的，以前我的腿不允許我這樣做，現在我可以堂堂正正跪在你面前，說想娶你，想跟你一生一世一雙人，還想跟你生十幾個孩子，最重要的是，我的心裡滿滿都是你，我心只悅你。”

聽到突如其來的告白，胡四娘呆若木雞，眼裡漸漸有了淚花，嘴角含著笑意：“歷朝歷代哪有皇子只娶一妻的，你倒是稀奇，嘴上這樣說，父皇也未必同意。”

莫非凡生怕她反悔，點頭如搗蒜，“老頭子同意，同意的很，他不同意我就把他的江山拆了，再說你是我媳婦，又不是他媳婦，用不著他管。”

胡四娘“噗嗤”笑出聲來。

莫非凡嘿嘿得笑，“現在一切都塵埃落定了，那我們是不是該生個娃給老頭子玩玩？”他眼睛一掃，看見躲在胡四娘背後的肥鴿，拎起它翅膀，喊道：“扶桑，交給你個任務，照看好胖子，三日內不許出現在我眼前。”他看著胡四孃的臉，又柔情似水補充道：“不，是任何人三日內不許出現在我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