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意跑不掉,但也做不到隨遇而安。就算不是被連相綁過來,她自個兒過來,也住不慣這草垛裡挖洞似的鳥巢屋子。
她想找空偷跑,但連相就像是個門神似的,用脊背擋住了門,擋的嚴絲合縫。
樂意很煩躁,拿連相的脊背連腳法。她煩悶的嚷著,“你一直擋著我,這是想悶死我麼!”
連相動了動屁股,並沒有給樂意讓出空隙。他風馬牛不相及的感嘆著,“如果你會避水,我就可以帶你到潭底。”
樂意眼珠子一轉,立馬就明白了連相這句話的意思。連相肯定是想到潭水裡面修煉,這樣才能恢復人形。
舔了舔嘴唇,樂意做作的咳嗽了一聲,緩和了態度,問連相:“你是不是受傷很重?”
連相苦笑著回答:“還好。”
樂意在原地走了兩步,又問連相:“你是不是要到潭水裡面修煉?”
連相應了一聲,“潭水裡有靈氣,能讓我儘快恢復。”
“那你還等什麼,趕緊跳水裡去啊。”樂意假好心的拍拍連相脊背,“你別老耽擱著,別弄壞了自己的身體。”
她像是居委會老大媽似的,語重心長的勸著連相,“你自己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你可別主次不分,為了防止我逃跑,把自己的身體給拖累壞了。”停頓了一下,她加重了音量,“當然,我是不會逃跑的。”
“你真的不會逃跑?”連相輕聲問,聲音低的像是蚊子嗡嗡,也不知道是問的他自己,還是問的樂意。
幸虧樂意耳朵尖,聽到了連相這句問話。
樂意誇張的一拍胸脯,信誓旦旦的回答:“我當然不會跑。你不是說了麼,外面有吃人的妖怪和鬼,不是我能避開的。我還沒活夠呢,絕不會跑過去找死。”
連相轉開身體,歪著大腦袋,看向樂意,“你真的不會跑?”
“當然,當然!”最後那聲,樂意放的特別重,簡直和發誓似的。
連相輕笑了一聲,有些嘲諷的對樂意說:“你真的變化太大了。以前你看到我,就會臉紅,如果對我撒謊了,眼神就閃來閃去,不敢看向我的眼睛。”嘆了口氣,他有些哀傷的繼續說:“現在,你卻能坦然的對我撒謊,看到我要死了,還會站在一邊嘲笑我,希望我死的更快一些。”
樂意不愛聽他說上輩子的事情,皺眉吭聲,“咱們能不能不說上輩子的事情,我什麼都不記得,所以和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你要是喜歡上輩子那個,你不如去找個和她一樣性格一樣長相的,沒必要一定要找我啊。”
連相搖搖頭,“那些人都不是你。”
“可我也不是上輩子那個啊!”樂意眼皮子抽動了一下,煩躁的情緒又洶湧了上來。
她用力嚥了口唾沫,將煩躁的情緒朝下壓,“難道你以為,你這麼綁著我看著我,我就能變回上輩子那樣兒?”
連相回答:“我沒有那麼想,我只是希望你能給我機會,不要像現在這樣厭煩我。”
“這是發自內心的感覺,我沒法兒改啊。”樂意苦惱的眉心皺成了疙瘩。她用力抓了抓頭髮,“我也想昧著良心和你好點兒相處,但是我一看見你就討厭,看時間長了就反胃。時間再長點兒,我都有變成變態殺人狂的衝動。”
她指著自己,瞪著連相,“你看我現在,我特別煩躁。這煩躁勁兒,我根本壓不下去。”
連相眼神別提多難受多哀傷了,明明塊頭那麼大,應該威猛十足太對,可他卻可憐的簡直像只小落湯雞崽兒。
“樂意。”連相叫了樂意一聲,眼裡有千言萬語。
樂意沒好氣地問:“什麼?”她眼裡有壓抑的怒氣,和連相的眼神根本連不上一股線,所以根本沒有辦法領會連相的痛苦。
連相又叫了樂意一聲,“樂意。”
“你別一直叫我名字,叫的我頭裡面一下一下的抽筋兒。”樂意用力揉著腦袋,恨不能將腦袋裡面突然抽痛的筋扯出來。
她煩躁的懇求著連相,“你要是真的像你說的那麼愛我,那你就放過我吧。我頭都開始疼了,再過一會兒,不定會不會出現別的什麼毛病。”
連相神色黯然,眼裡水光波動著,像是要哭出來了似的。
“樂意,你等我恢復了,我就帶你離開這裡。”
“先送我回去吧,我在家等著你。”樂意用力搖晃了下腦袋,然後歪著脖子,找著讓腦袋不疼的姿勢。
她咬咬牙,“我在家等著你,不也一樣嗎?”
連相搖頭,“巴朗月說不定已經知道了你是樂意,如果送你回去,你”他還有說完,但意思不言而喻。他擔心樂意會再次投入巴朗月的懷抱,所以不敢冒這個險。他也擔心樂意會喜歡上白肚,因為那天樂意說白肚長的好看。
只有將樂意留在身邊,他才能放心。
樂意加大了音量,近乎於吼的怒嚷著,“上輩子說不定是我故意去死的,就為了能躲開你。誰要是被你愛上,那簡直是倒了八輩子黴運了。就連我都知道,愛一個人,就是儘量讓對方好讓對方開心。可你呢?反其道而行了你!你這叫什麼愛啊你,愛這字兒你也好意思說出來,啊?”
最後一個字,樂意聲音猛的拔高。她腦子裡頭那根抽痛的神經,也突然劇痛,直接讓她翻著白眼兒暈了過去。
連相見樂意暈了,趕緊縮小身體,進了草屋,抱起樂意,放到草床上。
他摸著樂意的臉,梳理著樂意的頭髮,愛戀而痛苦的看著樂意。他想低頭親吻一下樂意,可原型的嘴太大了,而且太硬,會劃破樂意的嘴唇。
他只能停在半空,可望而不可即的看著樂意的嘴唇。
偶一瞬間,連相希望樂意能夠一直這麼安靜的躺著,那他就能一直守在樂意身邊,並且他們之間不會有任何吵鬧,也不會有任何嫌隙。
如果樂意一直這樣躺著,他就不用再憂心過去那些事情。他可以幫樂意擦身體,梳頭,可以抱著樂意為樂意保暖,可以給樂意扇風,為樂意納涼。
嘆息了一聲,連相喃喃自語著,“還是鮮活著好。即使你恨我,你罵我,只要能在我面前,就好。”
樂意醒過來,還沒睜開眼睛呢,就聽見了連相這句話。她噁心的太陽穴直跳,恨不能化身大力王,將連相一把拋到天邊。
緊緊閉著眼睛,樂意裝死。她希望這樣能夠降低連相的警惕,製造逃跑的機會。
等到傍晚,樂意都沒有醒過來,連相便試探了一下,確認樂意還是暈著的,便給草屋設下了禁止,然後離開了草屋,去為樂意找吃的。
樂意在連相離開之後,屏息等待了一會兒,確認聽不到任何聲音,才小心翼翼的睜開眼睛。
她敲敲摸下草床,竄到門口左看右看。見連相不在附近,她趕緊從屋裡竄了出來,並撒歡兒朝森林裡跑。
她選定一個方向,就算遇到樹擋路,也只是小幅度的拐個彎兒,堅定不移的朝著一個方向跑。
因為她知道,在森林裡,只有一直朝一個方向跑,才能離開。否則,就會迷路,像是沒頭的蒼蠅似的,累死也離不開森林。
樂意跑的心虛氣短,腿腳痠軟,身邊的樹林漸漸變了樣子。周圍的樹越來越粗,雜草卻越來越少,直到一點兒雜草也看不見。那些粗壯的大樹,詭異排列在周圍,而樹間的空地,卻是空落落的黃土,一根雜草也沒有。
皺了皺眉,樂意警惕的掃了眼四周,卻並沒有停下來。
她能感覺到周圍有些不對勁兒,但她並沒有打退堂鼓,堅持的朝前跑,想要離開連相,也離開這個奇怪的地方。
大樹越來越粗,由原本的兩人合抱,變成四人合抱,直到十幾人都合抱不了。
這棵十幾人都合抱不了的大樹,現在就在樂意的面前。樂意不由的緩了腳步,並朝四周看了看。
她發現,周圍的樹,是以這棵大樹為中心,朝四周由粗到細的排列。
樂意狐疑的上下打量著這棵大樹,心中惴惴:難道這樹就是那個吃人的妖怪?
不對啊,如果是妖怪,她應該能看出來才對。可她現在左看右看,眼前就是一棵普通的大樹而已。
彆著嘴角,樂意莫名所以的搖了搖頭,轉過這棵大樹,繼續朝前跑。
從天還有些光亮,跑到天黑下來,樂意一直沿著一個方向跑。可是,她卻發現,她又跑回了這棵大樹面前。
這顆大樹一人高的地方有個螺旋,她記得很清楚,所以這不是新碰到的書,而是她之前碰到的。
怎麼又回來了?難道是迷路了?還是,鬼打牆?亦或者是,妖精作祟?
樂意皺眉拍了拍大樹,在大樹下停頓了一會兒,然後撿起一塊兒石頭,在大樹上劃了道痕跡。
她甩了甩胳膊腿兒,繼續朝前跑,沒跑過五棵樹,她就在樹上留下一個記號。
可儘管如此,她還是詭異的又回到了大樹面前。
樂意用力拍打著大樹,“你到底是妖怪還是鬼?為什麼一直耍我?”
大樹沒有動,樹葉也沒有動,樹林裡安靜的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