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蛇用毛巾擦了身體,等毛髮乾的差不多了,穿上樂意準備的褲衩和擋步,扶著洗澡間的牆壁,從裡面走了出來。
樂意上前一步,看了看和蛇腿上的繃帶,見繃帶沒有溼,抬頭沖和蛇笑了笑。
和蛇遲疑了一下,想學樂意的模樣,扯個笑臉出來。他嘴角以極微小的弧度快速勾了勾,算是回應了樂意。
樂意扶著和蛇到了東邊臥室,讓和蛇坐到床上。她則坐到和蛇對面,細細打量著和蛇,似是有什麼話要說。
和蛇先出了聲,問樂意,“你為什麼救我?”
樂意想了想,“我也不知道。”
“為什麼?”和蛇不放棄這個問題,想問個究竟。
樂意抿了下嘴唇,歪著腦袋想了會兒,說:“心血來潮吧,我這人挺容易心血來潮的。你懂心血來潮的意思麼?”
和蛇搖了搖頭,“什麼意思?”
“就像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樣。我一遇到新鮮事兒,就憋不住想摻和摻和。不過,一般持續時間不長。”樂意很實誠的對和蛇說:“我知道你不是兇手,但沒打算救你,我就是一時興起想查查兇手是誰。”
“那你為什麼救我?”和蛇繼續追問這個話題。
樂意說:“本來沒想救你,但是跳到張黑家之後,也不知道怎麼了,就突然想把你揪出來。”
和蛇活學活用的問樂意,“心血來潮?”
樂意笑著回答:“是啊,是心血來潮。”
和蛇眼神幽深的盯視著樂意,沉默了了一會兒過後,問:“你相信我不是兇手?”
“當然。”樂意瞪圓了眼睛,“要不然我不可能救你回來。我雖然衝動,但是不傻。”
和蛇問:“為什麼相信我?”
樂意眨動了下睫毛,把盤著的腿神展開,拍了拍膝蓋,“因為你眼神雖然很兇,但是,和人的差不多。”
和蛇不解,“什麼意思?”
樂意解釋,“我覺得你不是畜生,是人,只是長了一身長毛而已。”
和蛇問:“你不怕我?”
“怕啊,當然怕。”樂意實話實說,“尤其你被關在籠子裡時候那個眼神,簡直和惡鬼一樣,差點兒嚇死我。”
“現在不怕?”
“怕啊。”樂意拍拍腿,想了想,“也不是那麼怕,只是有點兒不大適應,因為你一身長毛太怪了。”
接著,她說:“可能因為知道你會說話了,覺得你完完全全就是個人,所以就沒那麼怕了。”
和蛇問樂意:“那人,為什麼被殺?”
樂意努了努嘴巴,咂了一聲,呼嘆口氣,“可能是知道了別人的秘密,被謀殺。也可能是媳婦和姦夫想雙宿雙飛,所以就把他給殺了。”
和蛇懂樂意前一句的意思,但不懂第二句,因為野人族沒有媳婦和姦夫這一說。
野人族大多是一雌多雄制,因為雌性極為短缺,所以一個雌性會和許多個雄性在一起。他們那邊的雌性不叫媳婦,叫圓姆。圓姆可以和很多歌雄性在一起,也可以單一的和一個雄性在一起。如果圓姆覺得乏味或者覺得在一起的雄性繁衍能力不強,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另外的雄性勾搭在一起。這雖然會引起新舊雄性的戰鬥,但卻和人類姦夫的性質完全不一樣。
和蛇問樂意姦夫是什麼意思,樂意對和蛇解釋了一通,和蛇很嚴肅的點了點頭。
聊的起興,樂意把自己知道的事兒對和蛇說了,想讓和蛇從野人的角度分析一下,幫她揪出兇手。
和蛇沉默思索著,在樂意眼巴巴的目光下,回了四個字,“我猜不出。”
樂意有點兒失望,抿了抿嘴唇。
和蛇問樂意,“你想查兇手嗎?”
“恩。”樂意一手拄著腦袋,“剛開始想查,因為日子太無聊,猛然有個稀奇事兒,就心血來潮的想當偵探。可等把你救出來之後,就不想查了。”
“不查?”
“查啊,我都答應杜欣欣了。”樂意說:“明天先去市裡買本偵探的書看看,研究研究,然後再查。要不然就跟悶頭蒼蠅一樣,查不到東西還撞滿身泡。”
樂意並不確定自己能查到兇手,一來她沒天賦,二來她沒有持之以恆的決心。她做事兒向來三分鐘熱度,喜歡天馬行空的瞎想,想法冒出來之後,會緊忙著去做,但是向來不持久。她唯一堅持的事情是學醫,這還是她爺爺逼著她堅持著。
她這樣的,跑一百米,肯定能竄個第一。要是跑五百米,保準最後一個。如果換成馬拉松,她絕對會半途下場。
樂意問和蛇野人族是怎麼生存的,是否和人類一樣。
和蛇半真半假的回答著樂意,並不想把野人族的事情坦白告訴她。
樂意表情乍驚乍喜,一會兒驚歎野人族的驍勇善戰,一會兒喜悅自己竟然能和野人親密接觸。
樂意同和蛇商量著,“等你傷好回了你們那裡,有時間的話,你能不能捎些你們常用的草藥給我。我想看看,你們和我們用的有什麼不一樣。”
和蛇眼神幽深的看著樂意,猜測著樂意這句話的動機,爾後緩慢的點了頭,“可以。”
樂意眼裡流露出幾分喜悅,“那我提前謝謝你了啊。”
和蛇不常笑,也不善笑,不自然的勾了勾嘴角,算是回應樂意。
晚上,樂意把臘肉做了,混著土豆燉了一整鍋。
和蛇飯量奇大,整整吃了六個饅頭大半鍋臘肉燉土豆,吃完還意猶未盡的喝了半壺水。
樂意看著和蛇吃飽後依舊平坦的肚子,暗暗咋舌。她在心裡讚歎野人的消化系統比人類好,吃了這麼多,肚子卻一點兒都沒有鼓起來。
吃過晚飯,兩人面對面坐著,相對無言。
早前,她已經把想問的都問了,所以現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不知道該怎麼起個話頭,也不知道該談論些什麼,覺得沒有什麼可以供他們款談的。
樂意身上雖然有著樂家鎮特帶的痞氣和幽默勁兒,張嘴就能溜出幾句,但是,她極少和人說話,也並不善主動找話題。
她覺得說話不如找草藥,話出了嘴,徒留滿肚子空虛,而草藥弄到家裡,卻能帶給她滿足感。
樂意不知道該怎麼起話頭,也不知道該聊些什麼。
和蛇則不想起話頭,怕說的多了,把族裡的事兒透露出去,會給族人帶來危險。他並不相信樂意,即使樂意救了他,還讓他感覺到了溫暖,他也沒法相信她。
因為樂意雖說救了他,但是給他一種極為油滑不牢靠的感覺。
樂意身上有的油滑感,並不是因為她經過大風大浪造就的,也不是因為她善於逢迎諂媚油嘴滑舌產生的,而是因為她天生就如此。不僅她有,樂家鎮上的鎮民人人都有。
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他們樂家鎮的水土和風俗,造就了樂家鎮的鎮民一身痞氣和煞氣。這種痞氣,在外人看來,就會覺得油滑。而煞氣,則是因為家家戶戶打獵殺生,自然而然會帶有殺生過後的氣息。
和蛇不瞭解樂家鎮的風俗,自然會覺得樂意不可靠,即使樂意雙目純淨的像是秋風下清澈的湖水,也不能讓他把信任交付給樂意。
這麼幹坐著,凍腳也無聊,還尷尬。
樂意先一步站了起來,對和蛇說:“我這兩天挺累的,先回屋休息了。”
和蛇點了點頭,撐著桌子站起來,“我也回屋。”
樂意說:“明天早晨我起的早,會把飯熱好留在鍋裡,你起來自己開鍋拿著吃就行。如果有人敲門,你別應。出了什麼急事兒,你就躲進廂房的地窖裡,等著我回來。”
“恩。”和蛇應了一聲,緩慢移動著步子,回了東邊臥室。
樂意等和蛇關上房門,才轉頭回了屋子。
她關上屋門之後,脫鞋上了炕,鋪下被褥,一股腦的鑽進了被窩。
樂意想了會兒和蛇的事情,又想了會兒治安隊發的那兩鍋肉湯,然後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柳二被殺那件事情上。
她細細梳理著思緒,把見到和聽到的事情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回想了一遍。這樣並不能讓她立刻找到真兇,但是能讓她思維清楚一些,不會像瞎子摸象似的,摸著一條腿,就以為大象是個柱子。
樂意想了小半宿,才迷迷瞪瞪睡著了。
她這一覺,睡的並不安穩,做了一個非常可怕的夢,在夢裡和一個蒙著臉的殺手展開生死追逐。
殺手拿著三抓刀追,她到處逃。每每逃到一個還算安全的地方,殺手都會立刻出現,揮舞著三抓刀朝她身上砍。
她跑到最後,雙腿像是按了彈簧似的,只能原地蹦,沒法超前跑。
眼看兇手的三抓刀要砍到她臉上,把她給嚇醒了。
醒來之後,樂意心有餘悸的喘了好一會兒,才從被窩裡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