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巳時,我一定準時到!”
夜色濃厚,藏經閣裡,少女身上清脆的銀鈴聲響,在寂靜的閣樓裡迴盪。
她突然想起什麼,眼睛亮晶晶的。
“對了師父,你還不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呢!”
“我叫月蘅,月亮的月,蘅蕪的蘅。”
江無虞望著少女眼中的璀璨,莞爾回應。
“月蘅……很好聽的名字,那以後我便喚你阿蘅。”
“嗯!”
月蘅重重點頭,忽而又湊了上來。
“師父,那我住哪呢?能不能跟你一塊住呀?”
江無虞這才想起,她還沒給月蘅安排住處。
她略一沉思,而後緩緩道。
“那你便隨我回棲梧院吧,明日練功也能方便些。”
月蘅見她允准,登時更加欣喜。
“師父你放心,我絕不會打擾你休息的!”
卯時三刻,天際泛起魚肚白,棲梧院草木在熹微晨光中漸次甦醒。
院中梧桐舒展著遒勁枝幹,微風輕拂下,枝葉間凝結的晨露如碎玉般紛紛墜落,滴落在青石板鋪就的小徑上,發出清脆聲響。
另一側,蜿蜒迴廊纏繞著翠綠藤蔓,藤蔓上點綴著零星小花,沾著晨霜,在朦朧的光線裡若隱若現。
倏然間,簷角的銅鈴被晨風輕輕撥弄,發出空靈悠遠的叮咚聲。
幾隻棲息在屋簷下的麻雀冷不丁被驚醒,撲稜稜地往外飛。
月蘅臥房內,空間雖不大,卻佈置得極為溫馨體貼。
雕花木床佔據了房間一角,床上鋪著柔軟的錦被。
錦被上繡著精美的流雲紋,四周垂落著淡粉色薄紗,上頭還嵌著用銀絲繡成的小巧花朵。
床頭的小几上,放著一盞模樣別緻的琉璃燈,燈盞裡還殘留著些許燈油。
月蘅安靜地躺在榻上,眉頭緊鎖,雙手規規矩矩置於胸前,脊背繃得筆直。
“嘰——”
一聲短促清脆的鳥啼倏然從窗外傳入。
榻上熟睡的人瞬間睜開雙眼,整個人如彈簧般迅速坐起,眼底一片清明,滿是警惕與戒備。
待看清周圍的環境,忽然鬆了一口氣,緊繃神經緩緩放鬆。
她側首瞥了眼窗外,而後起身披上外衣,赤腳悄悄走到門邊,小心翼翼推開房門。
一股清冷的晨風挾著草木的清香撲面而來,她不禁打了個寒顫,忙將外衣裹得更緊了些。
月蘅踮著腳尖,沿著迴廊向院前空地走去,目光在四周逡巡。
待她走到迴廊盡頭,便見江無虞身著一襲素白長袍,正靜靜地盤坐在青石上。
她雙目緊閉,雙手置在膝蓋上,周身縈繞著一層淡淡的光暈。
淺薄金光灑在她身上,為她鍍上了一層神聖光輝,周圍空氣彷彿都因她的存在,而變得靜謐祥和。
月蘅屏住呼吸,生怕驚擾到正在打坐練功的江無虞。
然而,就在她駐足凝視時,江無虞卻緩緩睜開雙眼,目光如清澈湖水,平靜又深邃。
江無虞微微側首,看向月蘅。
“你醒了,倒比約定的時辰早許多。”
月蘅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走上前去。
“師父,我吵到你了嗎?”
江無虞搖頭,站起身來。
“沒有,你先回去洗漱,再換身衣裳,今日是你開始修煉的第一天,我便教你引氣入體之法。”
月蘅忙不迭的點頭,眸色晶瑩。
“好,我這便去!”
月蘅腳步輕快地奔回臥房,銅鏡裡映出她因興奮而微微泛紅的臉頰。
銀盆裡,清水泛起淺淺漣漪,浸透的巾帕拂過面龐時,她忽然瞥見,窗外晨光已褪去朦朧的紗衣。
原本淺淡的魚肚白化作金紅,如潑墨般暈染整片天空。
屋簷下的露珠不知不覺間已被蒸乾,麻雀在枝頭嘰嘰喳喳,梧桐葉上的碎光隨著晨風躍動,將青石板路鋪成流動的碎金。
真好,這樣的日子,真好。
待她換好衣裳再出來時,棲梧院已浸在濃烈的日光裡。
蜿蜒迴廊上的藤蔓褪去晨霜,不遠處,江無虞立在梧桐樹下,素白長袍被陽光照得近乎透明。
“過來。”
江無虞抬手輕揮。
梧桐葉沙沙作響,投下的陰影頓時化作流動的水墨畫。
月蘅踩著斑駁樹影走近。
“我如何,你便如何。”
月蘅頷首,依樣畫葫蘆,盤膝而坐,素手輕搭膝頭,眸光盈盈望向江無虞。
江無虞亦在對面斂衽端坐,神色陡然凝重。
“引氣入體,首重澄心,你且闔目凝神,拋卻雜念,將心神繫於一呼一吸之間。”
少女緩緩垂眸,竭力收束紛擾心緒。
然靈臺間似有千般幻象翻湧,那些難以啟齒、為人所不知的舊憶頻頻閃現,逼得她呼吸逐漸緊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