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皇上召了劉容一起用膳。
這是每個月都有的事,皇上無論有多忙,他總會擠出一兩天的時間來陪劉容。
縱使太醫檢測劉容的智力只停留在了三歲時,但劉洋還是持堅教他讀書描紅。
讀書描紅是劉容最討厭的事了,他時常惡作劇的弄翻墨臺弄汙劉洋的龍袍,劉洋依然笑呵呵的,不捨得罵他一句。
“看,吃個東西都糊得滿臉都是。”劉洋笑罵道,溫柔地用帕子擦去劉容糊在臉頰上的菜汁液。
劉稟低頭優雅的吃著飯,心裡頭有些羨慕弟弟能和自己的父皇做出如此親暱的動作。
劉稟少享受過父皇母后的疼愛,更因在劉容出生後不久,皇后因為劉洋的一個寵妃的離奇死亡被貶進冷宮,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
而那時,才三歲的劉稟一個人在後宮中也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被迫懂事後的他便和劉洋生了間隙。
這兩人明明是父子,情況卻堪比陌生人。
劉容一副傻乎乎的模樣,依賴地望著劉洋,“父皇,明日我帶小媳婦去忌拜他孃親可好?
無錯書吧小媳婦可是在我面前要了好幾回孃親了,我不想讓小媳婦傷心難過。”
又是他小媳婦,開口閉口小媳婦,也沒見他對他這個父母那麼關心。
劉洋佯作不悅道:“可是,你之前都已經答應陪父皇了,你怎麼可以反悔。”
劉容糾結的絞著手指頭,說:“那過了明日再陪父皇。”
劉洋:“……”
真是有了媳婦就忘了爹,這孩子都還沒長大呢。
劉稟用好了膳,安靜地看著劉容和劉洋互動。
劉洋又好笑又好氣道:“明日出去的時候朕讓司徒雲跟著你們去。”
劉容慢半拍,有些祈求地望著劉洋。
劉洋耐心道:“朕許了,許你和你小媳婦去忌拜他母親。”
說完,劉洋轉頭望向劉稟,“明日你跟著你四皇弟一起去,多看照著點,別讓他出了意外。”
劉稟一臉嚴肅道:“是,父皇。”
“還有……”
劉洋補充道:“三年前,朕曾在大覺寺中親手為你母后和你四皇弟各點了一盞長明燈。你明日帶你四皇弟忌拜完魏巍的母親後,帶你四皇弟去大覺寺還一還願。”
劉稟恭敬道:“是,父皇。”
劉洋交代完劉稟轉頭望向劉容,熟稔地摸了摸他的腦袋說:“明早出門要好好聽你太子哥哥的話,不許亂跑,知道嗎?”
“知道了。”
劉容靦腆道。
次日,五城兵馬司的中軍指揮司司徒雲帶著一支禁軍護著劉稟、劉容和魏巍出發去西郊桃花山上忌拜蘇氏。
皇城的禁衛軍分屬五城兵馬司中軍,身為中軍都督的司徒雲的武功可見非見一般,劉稟和劉容有司徒雲一路保護,劉洋很放心。
馬車上,劉容和魏巍趴在車窗上看風景,一臉的好奇……
劉稟和孔捷坐在一側小心照看著他們,生怕他們一不小心就受傷了。
孔捷盯著魏巍道:“聽說,他是魏侯的兒子。”
劉稟冷淡道:“下堂婦生的孩子罷了,魏侯如今嬌妻美眷在側,兒女成群,又怎會想到他還有個流落在外的兒子。”
男人不都這樣嗎?母后死的第三個月,後宮選進了一批新秀,一個人嬌弱春花……
母后死的第三年,父皇的口中很少提及她,連她喜歡的物件都在悄然地失蹤,到最後在宮中連一件承載母后影子的東西都找尋不到……
此前,皇后曾感嘆她與蘇捷命運相同,不由對她頗為照顧。不想她們死後,結局也是一樣。
此時是春季,桃花山上開滿了桃花,深紅淺粉,仿若美人腮……
蘇捷死在了春季,正值寒雨葬花;皇后死在秋季,一樣是寒雨葬花……
天下著牛毛細雨,如同一場煙霧,像仙女的裙襬。
蘇捷的墓在桃花山腳,一條官道拐進去就到了。
下馬車,走了幾十米,忽見一個修茸簡單的墓地,白色的墓碑孤立著,小土包上飄滿了粉色的桃花瓣……
魏巍等人到時蘇捷的墓碑前已駐立有人,那是個高大威猛的身影。
很明顯,除了魏巍還有人記著蘇捷的忌日,還早他們一步來忌拜她。
中軍都督司徒雲身先士卒走向前去,抱拳道:“魏兄。”
魏華緩緩轉過身來,回禮道:“司徒,是你啊!你,你們這是?”
目光觸及司徒雲身後的一大群人,這裡邊不僅有孔家的公子,還有太子和四皇子,魏華不由微微一愣……
司徒雲笑著解釋道:“皇上憐魏巍愛母,所以特許他前來忌拜。魏兄也是思念髮妻,所以才前來的?”
魏巍,蘇捷給他生的孩子。
魏華一下子在人群中找到想要找的人,被乳孃抱在懷裡的魏巍望向他的眼神盡是陌生。
魏華心中一窒,臉上表情一僵,乾巴巴道:“我不過路過想進來折枝桃花,現在就走。”
蘇捷出事前他便負了她,他此時又有何顏面說是特意來忌拜她的。
司徒雲風輕雲淡道:“原是如此,不知魏兄是否要等魏巍忌拜完生母后我們要一起走?畢竟雨天路滑,我們一行人多是少年兒童,有魏侯護送也能安全一些。”
正要邁步走的魏華忽然停住了腳步,慢慢轉回身來……
眼前這群人不僅有晉國儲君劉稟和皇子劉容,還有世家子弟,很容易引來有心人的窺視,若出了事國家豈不是有大動盪?
魏華點頭道:“好。”
乳孃看也不看魏華一眼,只顧著讓人將忌品擺上,又燒了香,讓魏巍給他孃親上香……
上完了香,乳孃這才忍不住垂淚,哭嚎道:“小姐,奴婢帶公子來見你了。公子幸得貴人相助,這些年一切都好,小姐在九泉之下也莫要掛心,以後奴婢會帶他經常回來看您的。”
乳孃一哭,小魏巍忍不住也掉淚,嘶聲力竭哭著喊:“孃親,巍兒想孃親……”
劉容抹了抹淚,扯了扯劉稟的衣袖,苦著一張臉問:“太子哥哥,別人家的哥哥都有孃親,我、小媳婦和你怎麼都沒有?”
“小容……”
劉稟皺了皺眉頭,蹲身抱住劉容,心裡也是苦澀苦澀的……
他不敢告訴他,他們的孃親死了。只敢說,他們的孃親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暫時回不來了。
劉容又問:“是我不乖所以孃親才走的嗎?那我乖乖的,孃親是否就會回來了?”
“嗯。”
劉稟苦澀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