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也在這一刻死了。
被魘龍吞噬後的壓迫和黑暗,對於我來說反而很享受。
或許,只有我死了,這一切才能結束。
死亡的感覺我無比熟悉,畢竟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可這一次,似乎有些不太一樣。
就在我大腦被壓迫的這一瞬間,我感覺有大量的記憶湧入我的腦海裡,讓我被植入了一些原本不屬於我認知範圍內的畫面。
畫面裡有我,有柳扶硯,也有玄鳳。
更有我曾經在幻境裡見過的那個供臺上的女人,那女人身邊真的隨從正是羌婆婆,和我現在的外婆。
這到底是為什麼?我腦海裡為什麼會出現這些畫面?
他們在做什麼?為什麼他們都圍繞著我轉?
我和柳扶硯看起來好像是恩愛的一對,我們山間遊戲,林間小憩,到處瘋跑遊玩,互相陪伴。
玩累了,就靠在山頭,依偎在彼此的懷裡,看著這整座仙山上一眼望不到頭的美景。
“柳扶硯,若是有一天你將我忘了,該怎麼辦?”
柳扶硯寵溺的摸了下我的頭,“放心吧,我不會忘了你的。”
“我說過,我們必須在一起,如果不能,那三界上下,我就是找上千年,也必須把你找出來!”
“因為你白清淺,只能是我柳扶硯的女人!”
畫面裡,我猛地從他肩頭抬起頭來,看著他,帶幾分逗趣的意味問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霸道了?”
“就不怕我爹爹將你關起來?”
柳扶硯一臉正色,“師尊不會的。”
“若是師尊是那樣的人,便不會將我收留在這不周仙山上,讓我吸收天地之靈氣,助我修行。”
我又重新靠在他肩頭,很單純的問,“那你的家人呢?你不會想他們嗎?”
“他們都在凡間,還未能化出人形。”柳扶硯回答,“待我修成正果,再像師尊一樣,回去渡化我的家人。”
“嗯,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我依偎在他的懷裡,緊緊的環住他的腰,畫面變得越來越曖昧了。
可見,在當時我倆那種感情正懵懂之際,也是非常相愛的。
後來呢?
既然我倆這麼相愛,後來又為什麼會變成仇人?
大腦再一次感覺到極強烈的壓迫,那種壓迫感似乎頭都要炸了。
同時畫面一轉,變成了一片狼煙廢墟。
是人間,是一個山洞,是我記憶裡後山最初遇到柳扶硯的那個山洞。
山洞裡有無數條蛇的殘骸,地上也是一片血水。
其中有兩條巨蟒,差不多有成年人的胳膊粗細,卻也是被砍成了八段,屍體凌亂的扔在地上。
柳扶硯忽然出現了,他極盡崩潰的跪在地上喊著爹和娘。
原來這些就是他的家人,那他的家人又是被誰殺死的呢?
這時,忽然從他身後出現了一個自帶光環的中年男人,男人一頭白髮,仙風道骨,看上去就很正派。
柳扶硯回頭看了一眼,顧不得自己的悲傷,畢恭畢敬的開口,“師尊,這到底是為什麼?我的家人到底是被誰害死的?”
師尊?
也就是說,畫面裡出現的這個男人,正是我的爹爹?
說起來,他和我長得還真有幾分相像。
“柳扶硯,這是你和清淺的結束,從一開始本尊就介紹過你們,你們之間因果不合,如果強行要在一起的話,會承受很多難以化解的結果。”
“本尊當時也問過你,如果真有什麼難以承受的後果,你確定還要繼續嗎?”
柳扶硯更加崩潰了,身體一直在發抖,“所以……是因為我執意要和淺淺在一起,我的家人才會遭此橫劫?”
爹爹點頭道,“對,你家人這是為你遭了天譴,擋了死劫。”
“啊——”
柳扶硯徹底崩潰了,他跪在地上仰天長吼,雙眼猩紅的樣子,像是下一秒就要爆發身亡。
難道這就是我們之間產生仇恨的因?
可不單單是我的錯吧?
畢竟當初是他執意要和我在一起,我們是兩情相悅,並不是我一人為之,他父母的死,又怎能強行怪罪在我一個人頭上?
隨著畫面再次的轉換,我看到了爹爹和我的一段對話。
“清淺,如果你真的為柳扶硯好,那就嫁入神族,方能保他一命。”
當時的我很崩潰,“為什麼?爹爹,我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麼?”
“柳扶硯的家人不是已經為他擋了死劫,遭了天譴?他們全家死的只剩他一個人了,這樣還不夠嗎?”
爹爹回答,“遠遠不夠。”
“從一開始爹爹把他從凡間帶回來的時候就知道,早晚會有這麼一天的,只是沒想到這因竟然把你也摻雜了進去。”
“你是爹爹的親生女兒,爹爹怎麼能看著你一起灰飛煙滅?”
“況且,你們若是真心相愛,就應該為彼此著想,而不是隻念著眼前的地久天長。”
“還是那句話,你是爹爹唯一的女兒,爹爹當然不願看見你跳進火坑,但若你執意如此,爹爹也不會阻攔你們,兩個最後的結果就是一同灰飛煙滅,從這三界之中徹底消失!”
“不過換一個角度來看,你若是嫁入神族,他也能飛昇上仙,從此你們只是不在一起,但彼此都會過得比之前好很多很多。”
“總之,決定權在你自己手裡,這條路究竟要怎麼選就看你自己了!”
原來……原來是這樣。
我和劉福燕之間從一開始就沒有誰對誰錯,而是命運的捉弄,讓我們兩個人始終走在對立面上,無法觸及到對方,表面做著一些傷害對方的事,實際上卻愛對方愛得要死。
畫面再一次轉換。
我看到到處掛著喜慶的紅色,而我也一身鳳冠霞帔的出現了。
原以為曾經我可能嫁過柳扶硯,直到穿著喜服的新郎出現,我才明白為什麼現在的柳扶硯要那麼恨玄鳳。
因為穿著喜服的新郎正是玄鳳。
我也是這事才明白,500年前我和玄鳳是很要好的朋友,他一開始就像個守護者一樣,始終守護在我身邊。
直到需要我嫁入神族,而神族之人皆知曉我是為了替心上人渡劫,娶了我同時分擔一部分因果,就沒有人願意答應時,他才第一個站出來,說願意娶我為妻。
那一日的鳳冠霞帔,我就是為玄鳳穿的。
可我怎麼都沒有想到,最後柳扶硯手裡提著劍,一步步殺入神族。
他滿臉都是血,身上到處都沾染了血跡,活脫脫的像一個地獄裡爬出來的修羅,可怕至極。
他劍指著我的喉,用那種極盡陰沉的語氣問我,“白清淺,為你,我失去了所有家人,他們皆因我慘死,我仍舊沒有半點要放棄你的心思。”
“你同我解釋一番,現在,你這又是在做什麼?”
“你要嫁給玄鳳?”
我掀起紅蓋頭,雙眼含著淚,卻拼命地不讓淚水掉下。
看向他時,臉上的表情相當冷漠,“是。”
我的回答讓他更加崩潰了,額頭上青筋爆起,劍刃又朝我逼近幾分,我明顯感覺到面板已經被劃破了。
“白清淺,你再說一遍。”
我昂著頭重複,“我說,今天我就要嫁給玄鳳,嫁入神族,以後又想不盡的榮華,也有至高無上的地位,三界之內誰不得看我臉色行事?”
“我若是與你在一起,又能博得什麼好處?你只是凡間一條修煉了幾百年的小蛇妖,若不是我爹爹看你有幾分仙骨,將你帶到了這九重天之上,你現在還指不定在哪覓食呢?
至於你的家人,他們並非因我而死,而是他們命定中就該死,也是因為你的無知將他們害死的!”
柳扶硯握著劍柄的手不斷顫抖,“白清淺,我們從前說過的海誓山盟又算什麼?”
“你當真這般無情,非要轉嫁他人?”
我儘量昂著頭,不讓眼淚掉下,“是。”
一句‘是’,讓柳扶硯徹底失去理智,他仰起劍來,朝我就劈了過來。
可最後劍沒落在我身上,而是落在了他自己的胸前。
“這一劍,曾經的柳扶硯就算死了,若是再見,你我之間既無私定終身之情,更無同門之誼,僅是不共戴天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