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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援軍:灰熊、毒牙、渡鴉

吳坤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絲綢睡衣,黏膩地貼在背上。

心臟狂跳得幾乎要撞碎肋骨,他死死盯著那面巨大的穿衣鏡——鏡面光滑如初,哪裡有什麼簡體中文?

只有自己蒼白失魂的倒影在昏暗的光線下微微晃動。

“幻覺……又是該死的幻覺!”吳坤低聲咒罵,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試圖用痛楚驅散那徹骨的寒意。

他摸索著按向床頭櫃上的警報按鈕,死寂。

再按,依舊毫無反應。

整個竹樓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芭蕉葉被暴雨抽打的噼啪聲,以及遠處山林傳來的、被雨幕模糊的嗚咽風聲。

他跌跌撞撞衝出臥室,走廊也一片漆黑。

吳坤踹開副官阿泰的房門,手電光束晃動下,阿泰正滿頭大汗地試圖修理一個冒煙的電閘盒子。

“坤哥!電路……電路老化燒了,正在搶修!您沒事吧?”阿泰的聲音帶著驚魂未定,顯然也被這突然的黑暗和吳坤的異常驚動。

吳坤深吸一口氣,鹹溼冰冷的空氣夾雜著泥土和朽木的氣息湧入肺腑,讓他稍稍清醒。他揮揮手,聲音嘶啞卻強行恢復了幾分威嚴:“沒事……加強守衛,供電系統徹底檢查更換!通知所有崗哨,今晚雙倍人手,眼睛都給我瞪圓了!任何風吹草動,立即報告!”

陳振北的恐怖,讓他不得不小心謹慎,要不然自己就是下一個佐藤龍一和宋天耀。

吳坤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覺得陳振北一定會找上門來,刺殺自己。

“是!坤哥!”阿泰立刻抓起對講機,嘶吼著下達命令。

竹樓內外頓時響起雜亂的腳步聲和武器的碰撞聲,探照燈被緊急啟動的備用發電機勉強點亮,光柱刺破雨幕,徒勞地在泥濘的營地和漆黑的山林間掃射。

吳坤靠在冰冷的竹牆上,疲憊感如潮水般湧來。

鏡面上的幻影消失了,但那冰冷的威脅感卻如同跗骨之蛆,揮之不去。

“陳振北……”這個名字像毒蛇一樣啃噬著他的神經。

佐藤龍一、宋氏父子……這些人的下場清晰得如同就在眼前。他不能再被動等死了,必須抓住一切可能的助力。

天亮時分,暴雨稍歇,營地一片狼籍。

吳坤坐在修復了電源的辦公室裡,抽著雪茄,努力平復紊亂的氣息。

他拿起桌上那部沉重的衛星電話——愛立信GH398,冰冷的塑膠外殼讓他略微安心。

他撥通了那個只存在於記憶深處的加密線路。

短暫的等待音後,線路接通,傳來鬼王那特有的、如同砂紙摩擦生鏽鐵管的聲音:“吳坤?你的呼吸像被掐住脖子的雞。陳振北的刀子,已經架在你脖子上了?”

鬼王帶著嘲諷的話語,讓吳坤臉色陰沉。

吳坤心頭一凜,鬼王的訊息靈通得可怕。

他強壓住情緒,聲音儘量平穩:“鬼王老哥,明人不說暗話。澳門宋家、日本山田組的下場,你也知道了。陳振北這條過江龍,胃口大得驚人,他不會滿足於澳門和香港,金三角這塊肥肉,他遲早會伸爪子!”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只有電流的嘶嘶聲和隱約的、某種野獸般的低吼。

“哼,他敢來,湄公河就是他的葬身之地。我的三百死士和C4,不是擺著看的。”鬼王的語氣帶著狂傲,卻也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陳振北的雷霆手段,顯然也讓他感到了壓力。

“我知道老哥你手段通天,”吳坤放低姿態,語氣帶上懇切:“但陳振北行事狠辣詭譎,防不勝防。我這邊……需要一些能鎮得住場子的‘硬手’。錢,不是問題!美金、黃金、瑞士本票,只要老哥你開口!”

他刻意加重了“硬手”二字,指的就是鬼王麾下那些真正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精通叢林作戰和特種殺戮的亡命徒。

鬼王發出低沉的笑聲,像是夜梟在啼叫:

“硬手?我這裡倒是有幾個剛從老毛子那邊‘退役’下來的阿爾法(AlphaGroup,蘇聯特種部隊),手正癢得很。價錢嘛……一個人頭,二十公斤‘雙獅踏地球’(當時金三角流行的高純度麵粉品牌),或者等值的硬通貨。先付一半定金,人到付清。”

二十公斤麵粉一個人!這簡直是天價!

但吳坤此刻別無選擇。

這些經歷過阿富汗戰爭洗禮、蘇聯解體後流落到金三角的前特種兵,正是他最需要的尖刀。

“成交!”吳坤咬咬牙,沒有絲毫猶豫:“定金我立刻安排,臘戌倉庫的貨,老哥你派人去提!人,越快到位越好!”

“等著吧。”鬼王冷冷丟下一句,結束通話了電話。

聽著電話裡的忙音,吳坤緩緩放下聽筒。

窗外的雨又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來,竹樓裡瀰漫著潮溼的黴味和未散的雪茄煙霧。

他走到窗邊,看著雨霧中重新加強巡邏、如臨大敵的手下,心中卻並未感到多少輕鬆。

鬼王的“硬手”是砝碼,但也是引狼入室。

吳坤摩挲著無名指上那道翡翠扳指的裂痕,裂痕冰冷刺骨。

陳振北的陰影,鬼王的貪婪,如同這緬北的寒潮,將他緊緊包裹。

他抓起桌上的半杯威士忌一飲而盡,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

這場風暴,才剛剛開始。

吳坤必須撐住,撐到那些“硬手”到來,撐到陳振北露出破綻……或者,撐到自己被徹底吞噬。

……

在金三角,鬼王的營地深處,柚木搭建的“指揮室”瀰漫著劣質雪茄、機油和未散盡的硝煙味。

油燈的光暈在青銅面具上跳躍,映照出鬼王眼中冰冷的算計。

他面前站著三個男人,如同三尊從西伯利亞凍土中挖出的雕像,與潮溼悶熱的叢林格格不入。

領頭的代號“灰熊”,身高近兩米,穿著磨損的蘇制迷彩服,裸露的小臂上虯結的肌肉佈滿新舊傷疤,一道猙獰的刀疤從右眼眉骨斜劃至嘴角。

他旁邊稍矮但同樣精悍的“毒牙”,眼神像淬了冰的針,手指關節粗大變形,習慣性地按在腰間那把老舊的TT-33手槍上。

最後一位“渡鴉”則顯得沉默陰鷙,揹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帆布包,裡面隱約傳出金屬碰撞的輕響。

“吳坤,一條嚇破了膽的喪家犬。”

鬼王的聲音透過面具,帶著金屬摩擦的質感,他隨手拿起桌上那份染血的《亞洲週刊》,封面陳振北的笑容在油燈下顯得格外刺眼:“他付了二十公斤‘雙獅’的定金,買你們的命去填他的窟窿。”

灰熊喉結滾動了一下,發出低沉沙啞的俄語回應,大意是明白。

鬼王站起身,青銅面具下的視線掃過三人,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聽著,同志們(Tovarishchi)。”

他刻意用了這個帶有時代烙印的稱呼,提醒著他們共同的過去和如今的處境。

“你們的任務很簡單:守住吳坤的營地,幹掉任何試圖靠近的敵人。但記住……”

鬼王停頓了一下,手指敲了敲桌上那張被匕首釘著的陳振北照片,“他,是我的。他的人頭,必須由我親自摘下來,掛在湄公河最高的桅杆上!明白嗎?”

“是。”灰熊用生硬的中文回答,聲音像砂石摩擦。

鬼王滿意地點點頭,從桌下拖出一個沉重的木箱,箱蓋開啟,裡面是碼放整齊的美金和幾塊金條,上面還沾著些暗紅色的汙漬。

“這是預付另一半的‘安家費’。幹得好,金三角有你們立足之地;幹不好……”他指了指門外那片被火焰噴射器燒焦的空地,意思不言而喻。

“去吧,讓那條喪家犬看看,什麼才是真正的‘硬手’。”

兩天後,吳坤營地的竹樓前。

細雨依舊纏綿,空氣冷得刺骨。

吳坤裹著一件厚實的軍用毛呢大衣,站在屋簷下,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無名指上那道翡翠扳指的裂痕,目光焦灼地望向營地入口。

阿泰帶著幾個心腹,緊張地護衛在側。

引擎的咆哮聲由遠及近,兩輛沾滿泥漿、幾乎看不出原色的蘇制UAZ-469吉普車粗暴地碾過泥濘,一個急剎停在吳坤面前。

泥點濺到了吳坤鋥亮的皮鞋上,他眉頭都沒皺一下。

車門開啟,灰熊、毒牙、渡鴉三人跳下車。

他們的動作簡潔有力,帶著一種久經沙場的、近乎本能的警惕。

三人沒有多餘的眼神交流,如同一個精密的殺戮機器元件,瞬間就完成了對周圍環境的掃描和站位,灰熊居中,毒牙和渡鴉一左一右,隱隱將吳坤護在中間,同時也隔絕了阿泰等人過於靠近的意圖。

一股濃烈的、混合著機油、劣質菸草、汗水和某種……彷彿來自阿富汗戰場風沙與火藥的氣息撲面而來,瞬間蓋過了竹林的潮溼黴味。這氣味本身就帶著強烈的侵略性和死亡暗示。

吳坤的目光立刻被吸引。

灰熊那如同花崗岩般冷硬的體格和臉上的刀疤,毒牙那雙毫無溫度、看人如同看死物的眼睛,以及渡鴉背上那個鼓囊囊、散發著危險氣息的帆布包(他認出幾個露出的管狀物輪廓,像是RPG-7的發射管),都讓他懸著的心猛地往下落了一截。

“坤哥,人到了。”阿泰低聲報告,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

他手下那些童子軍,平日裡被面粉和恐懼控制得如同野獸,此刻面對這三個人,竟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握著AK-47的手指關節都有些發白。

“好!好!鬼王老哥果然信人!”吳坤臉上堆起熱情的笑容,快步迎上前,主動伸出手。

他刻意忽略了對方身上那股令人不適的戰場氣息,這氣息此刻在他聞來,竟成了最可靠的安全感。

“一路辛苦!我是吳坤。”

灰熊只是微微頷首,粗糙的大手象徵性地與吳坤握了一下,力道大得讓吳坤感覺指骨生疼。

灰熊的目光掃過吳坤身後的竹樓、崗哨和遠處朦朧的山林,用生硬但清晰的中文說:“安全漏洞,很多。需要,立即整改。”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彷彿他才是這裡的主人。

“當然!當然!”

吳坤沒有絲毫被冒犯的不快,反而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阿泰!聽見沒有?一切聽三位兄弟的安排!把最好的竹樓騰出來,酒肉管夠!”

毒牙沒有說話,只是那雙冰冷的眼睛像探照燈一樣掃視著營地裡的每一個人,被他目光掃到的馬仔都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渡鴉則默默卸下帆布包,動作沉穩地開始檢查裡面的裝備,幾枚綠色的蘇制F-1檸檬手雷被隨意地放在溼漉漉的地上,看得阿泰眼皮直跳。

吳坤看著眼前這三個沉默寡言、卻散發著實質般煞氣的男人,尤其是灰熊那磐石般的存在感,心中多日來的驚惶和窒息感,奇蹟般地消散了大半。

他長長舒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湧入肺腑,竟覺得格外清新。

他拍了拍灰熊結實的胳膊(觸感是堅硬的肌肉和粗糙的布料),彷彿拍在了一座堡壘上。

“有三位兄弟在,我吳坤高枕無憂了!陳振北?”

吳坤臉上露出多日未見的狠厲笑容,指向山下朦朧的雨幕:“讓他放馬過來!老子就在這等著,看他的脖子夠不夠硬,夠不夠我兄弟的刀快!”

灰熊只是扯動了一下嘴角,那道貫穿半張臉的刀疤扭曲出一個非笑非哭的詭異弧度,目光卻越過吳坤的肩膀,投向雨霧深處連綿的山巒,彷彿已經嗅到了硝煙和血腥的味道。

安心?在戰場上,只有死人和即將死的人才會覺得安心。

他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唇,臼齒間似乎還殘留著喀布林風沙的苦澀。

獵物再肥美,也得提防藏在草叢裡的毒蛇。

吳坤的樂觀,在他眼中,不過是斷頭臺上最後的晚餐。

接下來的時間,灰熊、毒牙和渡鴉三人,將吳坤所在營地的防禦體系,進行了重新部署。

灰熊、毒蠍、渡鴉的到來,如同三塊冰冷的西伯利亞寒鐵投入了吳坤這鍋沸騰的焦慮之中。

他們沒有絲毫客套,立即接管了營地的防禦指揮權。

營地原有的鬆散佈局在他們眼中如同紙糊的城堡,漏洞百出。

接下來的三天,整個營地被徹底翻了個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