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關庫位於皇城東坊,靠近工部轄區,是整座京城機關造物最密集的所在。
陳玄趕到時,半個庫房已被封鎖,陣紋亂跳,火光四起,周圍拉起七層靈障,還有四五個機關師死死盯著大門不敢動彈。
“陳大人!”守門人一見他,眼神裡滿是救命的味道。
“裡面三具傀儡已經暴走了一個半時辰,公輸大人說再試一炷香,可這一炷香都過去兩回了……”
“讓他死磕了?”陳玄不耐煩,“他腦子到底是寫符文的還是糊銅水的?”
“公輸大人說,他能救。”那守門人語氣也帶了點怨氣。
“結果我們五個人進去,三個被摔出來,一個傷筋,一個骨裂,還有一個現在還在抽搐……”
陳玄不再多聽,掏出令牌:“開門。”
靈障破開那瞬,他像一道影子穿了進去。
陳玄一腳踏進機關庫的瞬間,一根巨大的鐵臂從天而降,猛地砸在他身側的地磚上,震得整面牆都一陣哆嗦。
碎石亂飛,銅屑四濺。
空氣裡,是靈氣燃燒過後的焦糊味,還有傀儡油液洩出的鐵鏽腥甜。
陳玄沒抬頭,只往旁邊一讓,袖口靈光一拂,一塊飛來的齒輪瞬間在空中炸碎。
“媽的,真亂。”他喃喃。
眼前是一座徹底炸鍋的工坊……
幾十具傀儡在大廳裡瘋跑、互毆、翻滾、砸牆、撞梁,宛如一群失控的鐵甲瘋狗,靈紋亂跳,識別系統崩潰得七零八落。
公輸敬那個瘋子顯然又一次把銘文寫成了左右反轉版本,導致整個邏輯徹底崩塌。
而就在場中央,站著個頭發豎起、臉上糊著一層黑灰的男人,正在跟一具三米高的重灌傀儡肉搏。
是公輸敬本人。
“你又在搞什麼么蛾子?”陳玄站定,聲音不大,卻壓過了整個工坊的喧囂。
“別吵我!我快贏了!”公輸敬大吼一聲,跳起腳來往傀儡眼窩裡塞一塊寫著閉眼字樣的小銘板。
傀儡愣了兩息,啪地一掌把他拍進了牆裡。
“……嘶。”他倒掛在牆上,表情卻一副我快找對地方了的模樣。
“瘋子。”陳玄暗罵一聲。
他腳下靈光一閃,整個人如一抹火線般掠入場中。
“閉鎖陣——起!”
他五指翻飛,數張赤紋火符在空中交錯成陣,猛地壓向最近兩具正狂奔的傀儡。
火符咆哮著吞噬空氣,在地面烙出一層旋轉符紋。
兩具傀儡頓時僵在陣中,眼中靈光亂閃,似乎在努力重啟核心,但旋即噼啪幾聲,冒煙。
“這批傀儡用的是天青靈晶當主芯,太吃靈壓了,你用火符硬壓,他們就爆。”
公輸敬從牆上滑下來,一邊吐血一邊碎碎念。
“我當初就說用寒金石,工部那幫死腦筋就不聽。”
陳玄不搭理他,目光掃過全場。
現場傀儡超過四十具,分屬七種型號,既有執勤型,也有試作型,還有兩三具未完工的重灌傀。
最棘手的是,它們現在全部識別系統失控,把活物標為敵對目標,而傀儡之間卻把彼此識別為高優先順序同類。
也就是說,人類全是敵,傀儡互相卻不打。
直到陳玄來了。
有一具斬鋒傀忽然調轉識別核心,對準陳玄一通掃視,發出目標更新的提示音,接著一拳轟了過去。
與此同時,另一具天擎臂傀也鎖定了陳玄,接踵而至。
“全場仇恨拉滿。”陳玄面不改色,袖中火光一閃,掏出一對刻著破陣字樣的骨尺。
他猛地躍起,雙尺交錯揮舞,在空中畫出一個倒扣的破陣符。
兩具衝來的傀儡猛地被擊中,鐺然倒地,火花亂濺。
可下一秒,更多傀儡被引動。
全場,四十餘具傀儡,集體轉頭。
齊刷刷看向陳玄。
“……你公輸敬腦子裡是不是裝的是螺絲刀?”陳玄咬牙。
“你喊我幹嘛!”公輸敬一邊抱頭蹲下,一邊大叫,“你不是厲害嗎,你能打你就先打!我這邊再修!”
“你給我閉嘴,先找控制樞!”陳玄怒吼一聲,腳下一蹬,整個人猛然朝上躍起,落在一具重灌傀的肩膀上。
轟!
他單掌拍碎那傀儡的識別裝甲,一隻火靈印直壓其銘紋核心。
一聲巨響,整具傀儡猛地炸開。
而這爆炸也徹底點燃了剩下傀儡的進攻協議,它們齊齊狂奔過來,滿屋子靈光爆閃,金鐵之聲響成一片,像是千軍萬馬在屋裡混戰。
陳玄身形如鬼魅,每一步都踩在傀儡間縫隙,每一掌都正中傀儡要害。
破刃!
控陣!
爆紋!
他如同火海中的一柄刀,一路硬殺出三十米,硬生生在滿屋傀儡中打出一條路來。
而公輸敬則在他打通的路線後一路狂奔,將一個個替換銘板插入各個傀儡殘骸中,瘋狂重置核心。
“你這控制樞到底在哪?”陳玄一邊擊飛一具爬上天梁的輕裝傀儡,一邊怒吼。
“主樞壞了!我臨時裝了個副核在地底二層通道里!”
“那你不早說!”陳玄一腳踹開大門。
公輸敬也顧不得罵了,提著一堆銘文匣就往下跑。
地下二層,封閉的通道里,一座小型陣眼正在持續洩靈,符文亂跳。
陣眼四周的銘文已近崩裂邊緣,一道道靈線如同失控的脈搏,胡亂跳動,甚至有幾處已經在短兵相接中斷裂,釋放出刺目的光。
“這不是快壞了,是已經開始壞了!”陳玄看了一眼,心裡直罵娘。
“副核如果斷掉,全場傀儡會重啟最後備份識別。”
公輸敬在一邊快手貼符修陣,嘴皮子還沒停,“你猜猜,最後一次識別記錄是誰?”
陳玄沒吭聲,抬手一符轟飛了正撲來的兩具步戰傀儡。
他當然知道,識別記錄裡寫的是他的名字。
也就是說,一旦副核陣完全失控,四十幾具戰鬥傀儡就會視他為終極敵人,全力圍殺,直至目標解除。
要麼他死,要麼全毀。
“你就不能一次把陣畫對?”陳玄一邊側身避開一枚重拳,一邊怒斥。
“你當我願意?”公輸敬雙手通紅,汗如雨下。
“我昨天通宵給它加了自診斷模組,結果識別到我臉的時候直接判定為偽造者!”
“這不是你畫的?”
“我借了個實習生的手,他用的是左手寫的銘文!”公輸敬哀嚎。
“……你還有臉說?”
話音未落,三具軍用傀儡一前兩後撲來,分進合擊,精準得像是演練了上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