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無功不受祿,在下告辭。”被元神控制的周雲起話不多說,立馬折返回去。那雞皮鶴髮的老者也不阻攔,只是靜靜的站在原地,梳理著自己的山羊鬍。
與無通和尚打得正來勁的二人卻發現周雲起折返回來,不禁暗自皺眉,只以為是周雲起那不聽話的元神還想分一杯羹。
正當二人走神的時候,一著不慎被無通和尚震退,無通雙手合什道:“看來二位並未將小僧放在眼裡,如此時刻居然還敢分神。”
鍾馗歪歪脖子,正準備張嘴,誰想到元神控制的周雲起已經來到近前,道:“這和尚不地道,暗中埋伏人手,我打又打不過,跑又跑不掉,只好回來了!”說完還做委屈狀。
“小友莫要著急離開,小僧還有份大禮要贈與小友,相信你定會感興趣。”和尚微微一笑,接話道。
“屁,難不成你還能將這魔界送我?”元神控制的周雲起抬頭問道。
“也無不可。”
元神控制的周雲起露出意動的神色,卻不想被鍾馗一巴掌拍在後腦勺,瞬間摔了個狗吃屎,過了好一陣才緩緩從地上爬起來。
“有這麼坑自己徒弟的嗎?”周雲起鬱郁的對眼前的二人道。
不知老道也有些不好意思,衝鍾馗努努嘴,意思是讓他開口解釋。
鍾馗哪管這個,上去又是一巴掌,道:“還不是為了給你們一個安穩的人間,不然老子陰間的事情都處理不過來,豈會跑到這裡。”
原來,鍾馗擔心元神不靠譜,一巴掌把他拍回了周雲起的丹田內,而周雲起重新掌控了身體,此時的元神正在丹田內對鍾馗和不知老道破口大罵。
“小友,小僧送你的大禮來了!”周雲起還想再說什麼的時候,無通淡淡的聲音傳來。周雲起聞聲望去,卻發現那雞皮鶴髮的老者帶著被捆住的覺遠等人出現在不遠處。
此時的覺遠也看到周雲起,不禁露出微笑,點頭示意。
相比於覺遠的淡定,周大川卻扯著破鑼嗓子喊道:“師父,您老人家在這裡實在太好了,快救救我們,這幫孫子太陰險,居然偷襲我們。”
周雲起發現自己相熟的人都被帶到此地,就連吳京也不例外。正想要開口說什麼的時候,鍾馗衝著無通喊道:“禿驢,你這是何意?”
“此處長久以來漫天黑沙,終年不見天日,正缺些人氣,所以小僧擅作主張,希望這幾位施主來此處定居。小和尚,我師父可好?”無通最後一句是對覺遠說的。
“阿彌陀佛,大師已登極樂,如若您心中依然記掛,不妨重回正道,日後可與大師相見。”覺遠道。
“黑冢,放他們過去。”無通也不答話,對著雞皮鶴髮的老者道。
黑冢聞聲,揮手讓魔眾解去繩索,被鬆綁的幾人快步來到周雲起身旁。吳京看著周雲起,臉上露出開心的神色。雖然她對這些事情能夠很難以理解,但是隻要身邊有周雲起,就會感到莫名的心安。
離離原本也想撲上去,卻被覺遠拽住,氣得這小狐狸對著覺遠張牙舞爪。
“看來,今日不能善了,老道,一會兒你護著他們想法兒離開,我拖住這禿驢。”鍾馗擼起袖子,一手執筆,一手執冊,正是判官筆和生死簿。
不知老道面帶憂色,嘴唇微動,想要說什麼卻不曾出口,最後只是點點頭,算是同意鍾馗的想法。
見到鍾馗此時的狀態,無通面色一變,一串漆黑的佛珠憑空出現在手中。阻攔小狐狸的覺遠在那串佛珠出現的時候眉頭緊皺,臉上露出憤恨的神色,怒視無通,咬牙切齒道:“你怎敢如此?”說罷,就要衝上去,看樣子似乎是準備和無通拼命。
不知老道大袖一揮,攔住暴怒的覺遠。鍾馗手中判官筆在半空一點,四方黑氣迅速匯聚而來,形成一個大大的‘死’字,向無通壓過去。
看著迎面而來的‘死’字,無通緊緊地攥著那串佛珠的一顆,在即將壓下來的那一刻,被他攥住的那顆佛珠飛起迎了上去。
那顆漆黑又渺小的佛珠在於‘死’字接觸的剎那迸發出強烈的金光,‘死’字被金光阻隔,不能前進半步,反而被金光漸漸消磨,最終化為烏有。
鍾馗如此聲勢浩大的一擊居然被無通輕描淡寫的化解,一眾魔族自然興奮的歡呼,而周雲起等人臉色並不好看,只有覺遠絲毫沒有感到意外,一雙能噴出火來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無通。
“阿彌陀佛。”損失一顆佛珠的無通面帶不捨,不由低聲頌一聲佛號。
“有兩把刷子,再來。”鍾馗手中判官筆在空中不斷的揮舞,道家九字真言居然被他用判官筆寫了出來,每個字如鮮血般紅豔。
趁著無通出手攔截的時候,不知老道帶著周雲起等人快速離開。想要追趕的魔眾卻迫於這九字真言的威勢挪動不了半分,只好眼睜睜的看著。
無通手中的佛珠接二連三的飛起,九字真言被一一化解,此時那串佛珠僅剩八顆,而鍾馗的脊背似乎也不是那麼挺直。
一道白光突然從周雲起身上飛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鍾馗的背後穿透而過,最終停留在鍾馗面前。
“真好吃。”如孩童般的聲音在這片空間中迴盪,久久不能散去。
鍾馗低頭看了看胸前那個細小的窟窿,又抬頭看看眼前停留著的小東西,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道:“終日以鬼為食,卻不曾想有一天會淪為食物,還真是天道好輪迴。”
震驚過後的周雲起回身而去,三步並作兩步走的來到鍾馗身旁,看著漸漸失去生機的鐘馗,眼中的淚水再也止不住,他眼中的紅芒一閃而逝,盯著眼前的小傢伙說道:“為什麼?”
“食物,沒有權利知道。”小傢伙孩童般的聲音再次響起,只不過他似乎有些畏懼周雲起,和周雲起稍微拉開距離。
“雲起,老子活的夠長了,這次大概是真的要去了!”鍾馗將判官筆和生死簿塞到周雲起懷裡,虛弱的說道。
“師父,對不起,都怪我……”
“嘿,這話說的,怎麼能怪你呢,當初老子也沒認出來。我告訴你,這東西兇悍的緊,你不要與它硬拼,還是想辦法讓臭道士帶著你們離開,只要到了人世間,它也不敢亂來。”
“師父,你不會死的,你可是鬼王,你怎麼會死呢?”周雲起帶著哭腔道。
鍾馗伸手又想給周雲起一巴掌,可是那手掌卻軟綿綿的落在周雲起的脖頸上,苦笑著道:“老子也過夠這種日子,這下也算是解脫了!小子,努力吧!”
鍾馗的話音還未落,周雲起只感覺自己飛了出去,等落地後,眼前再次是一片金光瀰漫。恢復視覺後的周雲起發現,鍾馗早已不見蹤影,而魔眾同樣都不存在,不遠處只剩下無通和那個小東西。
“可惜,可惜。”無通低頭看著空無一物的雙手,開口道。而那個小東西則飄在半空中,似乎對任何事情都漠不關心。
“大川,以後收起性子,道觀就交給你了!現在帶著他們走,離開此地。”不知老道快速對周大川說道。
周大川聞言哪裡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兒,正要爭論幾句的時候,卻又聽到一聲爽朗的大笑從遠處傳來,笑聲如同魔音貫耳,即便捂住耳朵也是沒有辦法隔絕。
“真是好不熱鬧,我沒來晚吧?”笑聲停止後,有兩人似是憑空出現。
其中一人,周雲起恰恰認識,正是見過好幾次的追魂。而梓涵看到那名開口說話的男子時,眼中的憤怒難以掩蓋。
“梓涵,好久不見。”男子看向梓涵,笑著說道。
周雲起疑惑的回頭望去,卻發現自己的母親顫抖的身體以及雙眼中的怒火,所以很是戒備的盯著憑空出現的中年男人。
“看來我當年的想法果然是對的,只要加入調劑進去,這顆果實就能成熟起來。”中年男人將目光放在周雲起身上,那種眼神就像是在打量一件精心完成的作品一般。
梓涵聽到男人的話,快速衝到前面將周雲起護在身後道:“你真的這麼狠心?”
“我只是為了讓他更加強大而已。”男人恢復淡漠。
無通饒有興趣的看著眼前的一幕,並沒有急著動手。
一直不曾說話的吳京突然來到中年男人的身旁,扭頭看向周雲起的雙眸中泛起水霧,那梨花帶雨的模樣甚是惹人憐。
在周雲起驚愕的眼神中,吳京從懷中拿出一把匕首,緩緩地刺入自己的心臟,飛濺的鮮血並沒有落在地上,而是在半空中凝成一顆血球。
“不要。”後知後覺的周雲起怒吼一聲飛撲過去,但是已然於事無補。躺在周雲起懷中的吳京嫣然一笑,握著匕首的手臂悄然滑落。
周雲起眼中的紅芒更甚,連他自己都沒有任何察覺,而丹田中的元神似有所感,居然蜷縮起來瑟瑟發抖。
原本凝聚在半空的血球突然落在周雲起頭頂,血絲順著周雲起的七竅鑽了進去。中年男人滿意的看著眼前的一切,更加的興奮。
這一切來得太快,快的就算是不知老道都沒有反應過來,待他感受到周雲起身上傳出的氣息後,不知老道變得頹然,暗歎一聲:“完了!”
待周雲起血球完全被周雲起吸收後,,中年男人突然退到一旁,在他原來站立的地方,小東西露出懊惱的神色,童音在眾人耳邊響起:“沒吃到,不開心。”
小東西還想再說什麼,一隻手掌把他抽飛出去,赫然正是雙眸被紅芒佔據的周雲起。小東西也不懊惱,晃晃悠悠的飛回來親暱的貼著周雲起的臉頰。
這次不僅是不知老道如臨大敵,就連無通也面色凝重,眼睛死死地盯著周雲起。
“說,你想怎麼死?”周雲起的聲音沒有絲毫感情。
中年男人絲毫不懼,開口道:“你要弒父?”
此時的周雲起已經失去原先的模樣,他的眼中紅芒閃爍,原本烏黑的頭髮居然變的灰白,嘴唇像是用了重彩,呈黑紅色。他似是沒聽到男人說的是什麼,一步,一步的來到男人面前,盯著男人繼續道:“你想怎麼死?”
梓涵見周雲起如此,心中大急,她來到周雲起身前,對中年男人道:“不要傷害他。”
中年男人還不曾開口,臉色一變,伸手擋在身前,緊接著他的手臂被一股火焰包裹,任憑他如何撲打,都滅不掉。
“紅蓮業火!!”不遠處的覺遠發出一聲驚呼。
“師父,到底是怎麼回事?”周大川來到頹然的不知老道身前,開口問道。
過了半晌,不知老道才開口道:“如若所料不錯的話,那中年男人當是雲起的生父,只是他不知從何處得到邪法,想以鬼胎為引,再配以陰血,造就厲害的東西出來。看來當年我出手救下雲起是個錯誤,不然也不會搭上鍾馗的性命,而你等落得如此地步。”
“這……,也不能怪你。”周大川猶豫片刻,如此說道。
無通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凝重,他親眼看著那中年男人手臂上的紅蓮業火遍佈其全身,雖然外表上沒有任何傷勢,可是其生機卻逐步喪失。
中年男人氣息微弱,追魂想要上前,可是想到之前中年男人的交代,又硬生生的停下腳步。
“這輩子,我不悔!”中年男人開口道。說完他又看向梓涵道:“我對你不起。”
許久之後,業火消散,男人的身上沒有任何傷勢,但眼中也沒有任何神采,他的身體直挺挺的倒下,如同一塊兒朽木一般。梓涵見狀,不知道說什麼好,愣愣的站在原地。
周雲起眼中卻沒有升起任何波瀾,見中年男人失去生機,轉頭看向不通,露出一抹微笑,開口道:“你,想怎麼死?”
不通被這個笑容弄的心裡有些發怵,不知道多少年都不曾有過的畏懼感湧上心頭。
“師叔,快制止他,如若不然只怕是比魔族更加的可怕。”覺遠看向不知老道。
“如何制止?”老道問。
覺遠二話不說,脫掉上衣,胸口的‘卍’字以及經文暴露在空氣中,他雙手緊攥,一拳捶在‘卍’字元上,一口金色的鮮血噴湧而出,這金色的鮮血凝而不散。
覺遠盤膝而坐,張口頌道:“如是我聞。一時佛在室羅筏城,只桓精舍。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皆是無漏大阿羅漢。佛子住持,善超諸有。能於國土,成就威儀。從佛轉輪,妙堪遺囑。……”
凝而不散的金色鮮血隨著覺遠的誦讀顯化出《楞嚴經》全文,如一層薄紗般漂浮在覺遠身前。
老道嘆道:“如此又是何苦,你這一生算是白白浪費!”
覺遠似是沒有聽到,緩緩站起身來,走向周雲起,薄紗般的經文隨他而去,待來到周雲起身前,覺遠揮手,經文覆蓋周雲起全身。
周雲起神色一滯,剛要有所動作,卻見不知老道已躍起在半空,一手撫其頂,鬚髮無風自動,淡青色的氣流亦是覆蓋在周雲起身上,不久之後,老道只剩下一副皮囊以及衣物掉落在地上。
周雲起眼中的紅芒漸消,兩行血淚卻溢位眼眶,之前所發生的一切他都知曉,只不過無能為力。他捧起不知老道的遺蛻和衣物,起身看向覺遠。
“地獄不空,誓不成佛。阿彌陀佛!”覺遠頌一聲佛號,腦袋低垂。
周雲起心中升起悲涼之意,許多人死了,為他而死,他們到底死的值得不值得,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為這一切都不可挽回。
周雲起走了幾步,停下來回頭看向無通道:“好自為之。”而後來到周大川身前將老道的遺蛻及衣物交給他,一人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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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訴你們,那鍾馗確實是要吃鬼的,不過他吃的都是惡鬼。”一白髮青年坐在大樹下,正在給圍在身邊的小孩子講故事。
“那鍾馗都用的是什麼法寶?”
“左手生死簿,右手判官筆。和我手裡的這兩個傢伙差不多”白髮青年想也不想,脫口而出,然後指著手裡的毛筆和冊子說道。
“切,大騙子,誰不知道生死簿和判官筆是閻羅王的法寶。”小孩子們鄙視的看向白髮青年,一鬨而散。
望著孩子們散去,白髮青年無奈的搖搖頭,帶著滄桑的目光看向遠方。
“我,我相信你。”白髮青年感覺有人在拉自己的衣角,低頭一看,一個吊著鼻涕的小屁孩兒正抬頭看著他。
“嗯,確實如此。”白髮青年重重的點點頭。(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