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從修手機店裡取出手機的姜晴如約找到了臨江區233路的終點，那是一片荒涼空曠的水泥地，所有的車都整齊地停泊在此。

姜晴一眼就看到了停在水泥地外，荒草坡上的233路。

歲月已將它的車身侵蝕，鐵鏽像花一樣在車身綻開，沒過膝蓋的野草繁花已和它的車輪纏在一起不分彼此，舉目淒涼。

昨夜不是還開來著？

“陸信？姑奶奶我給你帶煙了。”姜晴的手剛拍向那上車門，因歲月腐朽車門發出“吱呀”一聲，雙雙應聲倒下！

姜晴的左腳縮起跳到一旁：“唉唉唉！怎麼還謀殺呢？！”

兩個車門從姜晴身邊拍下，又砰的一聲落在地上，掀起塵灰。

“……老陸你這門該修了！”姜晴收回落在已經躺在地上門的視線，直接上車。

“奇怪，人呢？”

姜晴目光掃向車廂內，一排排老舊殘破的座椅褪色的布料像皸裂卷邊的面板，棉花被歲月啃的酥爛，黑黴的鋼鐵纖維從破口露出。角落堆著不知是哪個秋天的枯葉黃草，連空氣裡都飄著一股混合著黴味，草木腐爛味，鐵鏽味和陳年老灰的氣息，嗆得人忍不住想屏住呼吸。

百孔千創的公交車好像在暗示什麼，姜晴想起昨晚陸信的反常，便什麼都明白了。

月光灑進車內，灰塵如銀色浮光……

姜晴呼吸一窒，默默地抿平嘴角。

“什麼啊……”

她彎腰，默默地把兩包煙放在陸信的座位上，可能是心有靈犀吧，座位上早已靜靜地躺著一把鏽跡斑斑的鑰匙等待著她，而眼尖的姜晴餘光掃到司機座底下熄滅的半截煙……

少女紅著眼眶別過頭，看向那零錢箱上同樣鏽跡斑斑似乎一碰就碎的鎖。

“你們鬼走的時候，都不喜歡打招呼嗎？”

她坐在司機的位子上趴在那寬大的方向盤上，看著被她開啟的零錢箱裡，那些掉出嶄新的冥幣，很久很久……

夏夜暖意融融，雲紗半遮半掩。

姜晴不知道自己怎麼把這些冥幣收到揹包裡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勸動自己離開那輛車的。

她失神地往家的路上走……

他沒告訴我，是不想讓我難過吧？

……我沒哭哦，我很好。

“啊，抱歉。”

“Hi，看著點啊。”一個粗獷低沉好似野獸低沉的男音傳來。

還在為陸信的離開感傷的姜晴沒注意路況，不小心和兩人其中一個穿著黑色衛衣帶著帽兜的女孩相撞，什麼東西落在地上發出啪嗒一聲。

姜晴本能地蹲下身伸手，為她撿起那個粉色水槍時思緒頓了一秒。

“還給你……”姜晴起身本能禮貌地把槍口衝著自己，友好地遞過去，本夾雜著疑惑的眼神在對上少女那駭人的X型疤時變得驚恐憤怒！

而那女孩的手已經握住了槍把，一個狂妄的笑容綻開：“Thanksalot.But，你好像……認識我？”

是殺死陸信的那個女孩！

姜晴快速後退，可對面的金髮少女早已扣動扳機，水花按拋物線射出，擦過姜晴的大腿外側時，帶起的紅色溶於水中一同落在地上。

這一槍原本是要打在姜晴腹部的！

姜晴這時注意到她身邊還有個高大的壯漢，那人在聽到女孩說認識自己的話後，原本就深邃的眸變得犀利。那是一種野獸盯上獵物的狡黠，他舔著嘴唇道：“送上門的肉？”

“反應挺快。”少女的話中卻沒有任何失落，相反語氣中透露著貓看到耗子掙扎後的興奮。

姜晴餘光一掃，暗叫不好。

可惡，明明還沒有到後半夜，她的身後卻空無一人。

路燈晃晃，樹影婆娑。

背後突然升起的寒意讓姜晴根本來不及思考，她向斜側方一探，身子一滾，落到一邊！

而自己剛才的位置，被那個男人一拳砸下！

地面甚至傳來震感，姜晴剛才所在的瀝青馬路赫然出現一個直觀可見的，沙發那麼大的坑！

好恐怖的力量！

自己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但……傷害陸大哥的人，我不想放過！

姜晴感嘆著這男人恐怖的力量和速度，握緊白無常橫在身前，本能想逃跑的腳只後退半步，之後像是站定般死死定在原地。

我不能退！

如果這次放過他們，下次再找就很難了！

如果自己足夠強就好了，現在該怎麼辦？

想想辦法啊姜晴！

男人再次襲來，也根本沒給姜晴跑的機會！

月光被他碩大的身軀吞沒，一股恐懼湧上心頭。

姜晴再次本能地躲開他致命的拳頭，拳風捲著她的髮絲從她身旁絞過！

姜晴站穩後向他甩了張禁錮符咒，暫時困住男人，腳下一踏衝向在一邊的女生。

和這個男人硬剛實在太恐怖了，只能找弱點選破——那個女孩！

姜晴劍意凝在眉心，照著她的身影一劍刺出！

金髮女孩嘴角在此時一笑，舉起的槍早已等待落網的獵物：“bye~”

“！”

躲不開了！

可惡！

明明距離只差幾步！

姜晴收不回已像離弦箭般的身體，只好放手一搏，加快刺劍的速度！

與此同時水槍瞄準姜晴的額頭！碰的一聲，金光閃過，姜晴兜裡的金色平安節斷成兩半落在地上，隨後被風吹成金沙飄散。

金髮少女的左肩被白無常的鋒芒撕開，一聲悶哼卡在喉嚨裡。

可姜晴並未在那雙冰藍色的眼中裡看到半分退縮，反而像淬了毒的火焰要把姜晴燒成灰燼！她咬牙切齒的表情裂開一道瘋癲的笑。

只見她染血的左手帶著股狠勁直撲姜晴的手臂！而同一瞬間，姜晴的額頭正中也被她右手握著的水槍穩穩抵住！

“砰！”

槍聲炸響的剎那，姜晴的腳揹帶著疾風狠狠踢出，正撞在少女持槍的手腕上。水流子彈擦著姜晴的鬢角飛出去，一縷黑髮斷開。

金髮少女被踹得踉蹌後退，姜晴也借力猛地後躍。

兩人瞬間拉開數米距離。

她們的腳邊，兩灘刺目的血漬正緩緩漫延，在冰冷的瀝青公路上勾連出一條蜿蜒的紅線——像條噬咬著兩人的血蛇，在寂靜裡無聲地跳動。

姜晴左肩的傷口傳來灼熱的痛感順著骨縫往骨髓裡鑽。她低頭時，能看見暗紅的血正順著指縫往外湧，把淺白色的襯衫浸出一朵不斷暈開的花，黏膩地貼在面板上，每動一下都像有無數細針在扎。

眼角的餘光忽然炸出警鈴——那個被禁錮的男人正像頭掙斷鎖鏈的野獸，肌肉青筋暴起撕裂束縛，猩紅的目光死死釘在她身上。

姜晴咬牙，忍著左肩的劇痛攥緊手裡的白無常，劍柄被冷汗浸得發滑，卻被她捏得指節泛白。

男人撲來的勁風捲起地上不知是她倆誰血的腥味，姜晴側身避開時，左肩的傷口猛地扯開。她疼得忍住眼淚，可還沒站穩，斜後方就傳來那個女生按下扳機的聲音！

幾枚透明的水流子彈擦著她的纖腰飛過，帶著尖銳的破空聲，其中一枚幾乎是貼著皮肉掠過去的，瞬間在腰側留下一道冰涼的灼痕，像是被鋒利的刀片刮過，下一秒就泛起細密的疼。

又幾道子彈飛來，姜晴來不及抽身，反手提劍想要砍斷水流子彈。可她卻眼睜睜地看到白無常的光刃劈開水流後，那兩股分開的水流像蜈蚣一樣爬過劍身，隨後又凝聚在一起化成子彈！而姜晴的劍早已落下！

水本無形！這子彈用利刃根本砍不斷！

姜晴的後腦被男人拳頭的黑影掩埋，眉心被那一汪能要她命的水流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