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皇后見暮雪放心地跟著那宮女出去,心情大好,抬手親自斟了一杯酒端起,指甲輕輕一彈,晃了下酒杯,奉給面色不愉的英帝,道:“皇上,臣妾統領後宮,可今日宮宴卻出了如此之事,宮女中竟有此等大膽包天之人,臣妾罪責難辭,請皇上原宥臣妾。”
英帝見皇后雙眼微紅,神情恭謹而忐忑,沉哼了一聲,可到底當著眾多大臣的面,沒落皇后的臉面,接過了那杯酒,一飲而盡。
不過片刻,他便撫上了額頭,眼神也恍惚起來,皇后見他身子一晃,忙親自扶住,道:“皇上,皇上您喝多了,臣妾扶您下去散散酒可好。”
英帝只覺腦子真真迷糊,頭也疼了起來,不由甩了下頭,確也感覺疲憊,便靠在皇后身上點了下頭。
皇后隨意和楚曦哲,風塵逸客套了兩句,令宮女將英帝扶出了大殿。待出了殿,英帝已全然靠在了宮女身上,陳嬤嬤迎上來,低聲道:“娘娘,一切都很順利。”
皇后雙眸微挑,浮現滿意的笑來,道:“將皇上扶下去歇息。”
陳嬤嬤應了一聲,親自上前接過皇帝,一行人緩緩而去。皇后瞧著,面上露出似悲似痛的扭曲笑意來。
和靜公主一直有些心神不寧,她知自己的小動作早被風塵逸洞察了,不然方才他不會出手殺掉那宮女,雖此刻已風平浪靜,可和靜知道這事兒沒有過去,風塵逸隨後不知會怎麼發作於她呢。
此刻她面色依舊慘白,她只是想叫慕雪難堪,沒想到會鬧成這樣。那宮女是嘯雲的死士,倘使下毒不成,便會咬舌自盡,她以為即便害不成慕雪,那宮女一死,也沒人能懷疑到她,根本不會出什麼事兒,可沒想到陌殤會拍出了宮女嘴裡的毒牙,那宮女沒能死成,最後卻累的風塵逸出了手。
和靜公主心有餘悸,正害怕,一個太監卻突然靠了過來,為她換了一杯新茶後,低聲道:“雪月郡主在殿外等著公主,郡主要和公主就方才發生之事好好談談。”
和靜公主登時身子一僵,她猛然扭頭去看那太監,卻見太監一雙眼睛陰冷冷浮著笑意,接著一垂頭,若無其事地退了下去。那眼睛和他說的話卻在和靜腦海中不住晃動,她想,南宮暮雪定是知道了什麼,她不會抓到了什麼把柄吧,倘使她不去赴約,南宮暮雪會怎麼做?
這種不明能她驚恐萬分,坐立不安,終是一咬唇,緩緩站了起來,衝身後宮女道:“扶本宮去更衣。”
風塵逸見她起身,目光卻望向了陌殤,恰陌殤也正搖著酒杯看過來,一雙眸中清澈無垠,笑意微揚,卻又隱含威壓。風塵逸對上他的目光,微微側頭瞥了眼和靜,終是一言未發,當做什麼都不知地執起酒杯衝陌殤舉了舉杯子。
陌殤挑唇一笑,也廣袖一揚,回敬風塵逸,兩人同時抬手,杯中酒水一飲而盡,微妙中達成了某種共識和協議。
見和靜公主臉色不大妥當地隨著一個太監離開了大殿,坐在嘯雲使團席面上的白子駿眉宇微蹙了下,敏銳地感覺到有些不大對勁,他正欲欲起跟出去瞧瞧,卻見上頭風塵逸衝他抬手示意,分明是令他坐回去。
白子駿微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過來,嘆了一聲,抬起的膝蓋又落了回去。
武林盟主和雪月郡主顯然都不是等閒之輩,公主自不量力,闖下了禍事總是要負責的,倘使殿下此刻再護著公主,給予阻攔,若武林盟主和雪月郡主被惹惱,執意去查方才那宮女的死因,說不得就要將嘯雲聖域扯進去,雖嘯雲無懼蘭蒂聖域,但這裡可還有寒淵人,與其節外生枝,倒不如和靜公主自己來承擔了後果。何況,今日公主惹惱了王爺,王爺只怕也想借武林盟主和雪月郡主的手教訓公主。
公主今日只怕……倒也是咎由自取。
慕雪跟著翠竹很快到了離大殿不遠的一處小偏殿,裡頭燈影憧憧,伺候的宮女聽到動靜快步迎了出來,翠竹便道:“給郡主更換的衣物可都準備好了?”
穿紫色比甲的小宮女忙福了福身,道:“都準備好了,郡主請隨奴婢來。”
翠竹回頭衝慕雪笑道:“郡主,這紫苑殿是專門給來參加宮宴有需要的貴人們暫時歇息之處,春柳,秋果會伺候郡主換裳,奴婢也會守在這裡,郡主但請放心。”
慕雪點頭,跟隨紫衣宮女進了殿中,她身影消失,翠竹便露出了得逞的笑容來,隨意一招手,驀然間便有八個黑衣人從暗處閃了出來,形同鬼魅。翠竹上前一步,沉聲道:“你們守好紫苑殿四周,雪月郡主會些武功,千萬莫叫她跑了,這可是娘娘親自交待的事情,若出了岔子,咱們誰都別想好!”
八個黑衣人聞言一躬身,如風般四散開來,守住了紫苑殿四周。翠竹這才舒了一口氣,又望了眼燈影昏黃的紫苑殿,快步往回路去給迎陳嬤嬤。
殿中,秋果帶著慕雪進了大殿便引著她繞過一座白玉底座十二屏的牡丹屏風進了內殿,裡頭輕紗浮動,燈影黯淡,依稀熱氣騰騰。衣架上掛著一套全新的鵝黃.色宮裝,秋果笑著道:“郡主若想沐浴,奴婢們已準備好了熱水,倘使郡主急於出宮,奴婢們這便伺候郡主換衣。”
這兩個宮女和先前的翠竹一樣態度恭敬,很是尊重她的意思,無非就是怕她起疑罷了。慕雪笑容清淺,聲音溫和,道:“你們想的很周到,我正想沐浴。”
她言罷便往浴桶的方向走,見秋果,春柳欲跟進來便擺手道:“你們在外殿侯著便好,我沐浴時不慣奴婢伺候。”
秋果,春柳聞言對視一眼,想著這四周已遍佈暗衛,慕雪已是插翅難飛,且慕雪瞧著也並未起疑,兩人便忙恭敬地同時應聲,道:“是。”
說罷,二人轉身往外殿去,慕雪望著兩人比尋常人似更輕盈的腳步揚了下眉。
皇后倒是高看她,即便她右臂有傷,行動不便,這大殿裡裡外外也都安置瞭如此多的高手,便連兩個宮女都是會武藝的呢。
她想著快步繞過紗帳,取了那套鵝黃.色的宮裝,利索地褪掉了身上的藍衣。
且說和靜跟著太監出了大殿便被帶著往殿東的宮殿走,越走越是靜寂,耳聽殿中的喧囂聲已經遠去,和靜忍不住停步,道:“雪月郡主在哪裡?她到底要說什麼,知道了什麼?!”
那宮女在茶中動了手腳呈給南宮暮雪時,她分明瞧見她們說了幾句話,難道是那宮女被南宮暮雪套出了什麼話?或是不小心露了什麼破綻?不然南宮暮雪怎麼會那麼肯定事情是自己做的!
和靜心中慌亂,問罷,太監卻不曾回答,只加快了腳步,道:“郡主就在前頭的殿中等著公主,奴才只是負責傳話帶公主過去,其它的事一概不知。”
和靜見他如此,又走了兩步,驟然停下腳步,見四周安靜,空無一人,只餘宮燈搖曳發出微弱的光來,她突然心中慌亂壓下,升起一股狐疑和警惕來。
不對,若南宮暮雪真拿到了什麼證據和把柄,豈會隱忍不發,早便當眾揭穿她了!
這念頭入腦,和靜面色一變,危險感撲面而來,她二話不說轉身便欲跑,豈料腰肢剛轉,後頸便是一痛,接著便陷入了黑沉。
慕雪剛披上那件鵝黃.色的宮裝便聞東面的窗戶傳來輕微叩響,她唇角勾起,快步過去開啟了窗戶,果見先前得她吩咐的太監扛著個女人閃了進來,那女人一張芙蓉面即便蒼白無色也美麗動人,正是和靜,慕雪讚揚地瞧了眼太監,低聲道:“叫什麼?辦事效率挺高嘛!”
太監雖不大懂何為效率,但卻明白慕雪是在誇他,聞言靦腆一笑,道:“屬下李銘。”
慕雪點頭,卻聞外殿已傳來了低語聲,似是有人來了,她眸中冷光滑過,再度低聲道:“李銘,將那藍衣給她披上,頭髮散開,丟到浴桶裡,別忘了弄醒她。”
李銘應了聲,一面扛了和靜往浴桶走,一面道:“郡主先出去吧,後面外頭看守的那個隱衛屬下已解決了。”
暮雪見李銘一面剝了和靜身上衣裳,一面還不忘攪下浴桶中的水,造成她一直在沐浴的動靜給殿外秋果兩人聽,不由滿意一笑,左手抓住窗戶身影一躍便出了紫苑殿。
慕雪並未走遠,而是尋了個靠近後殿的暗處藏了起來,她剛藏好便覺身後清風一掃,熟悉的味道衝入鼻翼,慕雪並未回頭,只感覺一個溫熱的軀體靠了過來,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慕雪,黃花閨女聽人牆角不大好吧。”
慕雪挑唇,低聲斥道:“你懂什麼,我這是敏而好學,你覺著不好大可不要聽,趕緊走開。”
慕雪說著揮了揮手,陌殤唇角一抽,一手抓了她揮動的左手握住,傾身湊近她,道:“敏而好學啊,這恰巧也是爺為數不多的幾個優點之一,本莊主也得留下好好學習。”
慕雪卻低聲而笑,彎了眼眸,戲謔地回頭瞥了鳳帝修一眼,道:“是,某個長了二十來歲還是處男的谷主大爺是該好好學習下。”
慕雪的話飽含嬉笑,回眸一瞥,盈盈水眸更是說不出的清亮照人。陌殤被她一瞥,心頭一蕩,俊面上卻染上了一層紅.暈,即便是覆著一曾假面都清晰可辨。
他恨得磨牙,一手扣住慕雪的腰肢便將她拖進了懷中,薄唇覆於她的側頸,本能地嘴硬,道:“處男?誰告訴暮雪的?我不是!”
也不知是因為羞惱還是悸動,陌殤的聲音低啞不辯,伴著一股熱氣衝進耳廓,隨著他的靠近他微涼的唇也若有若無地蹭過她小巧的耳朵,引得慕雪身子微微一顫,卻未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