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單膝跪地，抱拳向劉據，語速快如連珠：“太子殿下！末將願領精銳鐵騎，只需留下部分兵力依託堅城死守，拖住匈奴主力！我等主力則星夜兼程，揮師南下！”
“此乃風險巨大，但亦是通往至尊寶座最可能成功的捷徑！殿下，當斷則斷啊！”
“南下！直取長安！”
“清君側！護太子！”
趙破奴身後，幾名同樣激進的將領被這大膽到近乎瘋狂的計劃點燃了熱血，紛紛出聲附和，眼中閃爍著孤注一擲的光芒。
議事廳之內，凝重的氣氛瞬間被撕.裂，一股躁動、狂熱、帶著血腥味的冒險氣息瀰漫開來。
南下？趁朝廷被匈奴牽制，直撲空虛的帝都長安？
這確實是他們最初潛藏於心底的目標，一條風險巨大但回報足以顛覆天下的捷徑！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劉據身上。
一邊是即將吞噬一切的匈奴鐵騎，一邊是充滿誘惑卻可能萬劫不復的深淵捷徑。
不得不說眼前的情況，的確讓劉據有些心動，但是他真的能放下朔方的百姓不顧，只顧著自己的稱帝之路嗎？
這樣的皇帝是自己想要做的嗎？
此刻若走，這滿城信任他的軍民，那支深.入敵後的小隊，將會面對什麼？
是單于親率的、數萬嗜血鐵蹄的無情踐踏！
朔方城，這座屹立北疆的雄關，將瞬間化為焦土！
而他，大漢的太子，卻要背棄他們，去追逐那遠方的皇座？
一股難以言喻的灼熱感猛地衝上劉據的頭頂，緊接著是刺骨的冰寒。
他猛地攥緊了拳頭，指關節發出可怕的爆響，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尖銳的刺痛。
鮮血順著指縫滲出，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暈開一小片刺目的暗紅。
許辰看到了劉據此時內心的掙扎，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搖頭示意。
雖然他也很希望看到劉據奪得皇位，但是此刻顯然不是一個好的時機，如果此時真的放下所有百姓，轉頭直搗長安，也許真的可能奪得皇位，但是卻失了民心。
顯然劉據還能保持清明的本心，實屬不易。
劉據霍然回身，目光如電，直刺人心！
他的聲音因為巨大的情緒衝擊而嘶啞，卻蘊含著山嶽般的重量。
“匈奴屠我子民！毀我家園！鐵蹄踐踏我漢家疆土！此刻，單于親率數萬大軍，欲將我朔方化為焦土！”
他猛地踏前一步，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悲憤與無邊的決絕。
“此刻若走，朔方必成焦土！城中數萬軍民，城外那支為了救回同胞而戰的小隊，皆成齏粉！我等棄城而逃，棄民於不顧，有何面目稱漢家兒郎？！有何顏面立於天地之間？！”
他環視全場，眼神銳利如刀，燃燒著守護的烈焰，那烈焰足以焚盡一切私心與僥倖：
“傳令！三軍將士！”
劉據的聲音如同驚雷，撕.裂了帥帳的壓抑，也撕.裂了南下派的幻想：“死守朔方，衛我河山，堅決不退！”
許辰一直站在劉據側後方，默默觀察著。
他看到了劉據在滔天誘惑和巨大危機面前，最終選擇了守護，選擇了責任，選擇了最艱難卻最光明的大義！
這才是他願意輔佐的明主，這才是大漢太子應有的擔當！
這份堅守河山、與民同死的決絕，足以撼動人心。
許辰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心潮，臉上所有的複雜情緒瞬間化為磐石般的堅定。
“殿下英明！死守朔方，衛我河山！臣願誓死追隨！”許辰的聲音洪亮而堅定，瞬間點燃了帳內所有尚有血性將領的熱血！
那些原本猶豫的、絕望計程車兵，此刻眼中也重新燃起了戰意！
之前看著劉據沉默許久，大家都認為太子殿下準備揮師長安，奪取帝位。
但沒想到，在他心中這天下百姓才是心中最重要的，甚至高過權力地位，這怎麼能讓人不感動？
朔方城頭，沉悶如雷的蹄聲由遠及近，最終化為一片令人心悸的黑色狂潮，在城下荒原上洶湧鋪開。
匈奴單于的前鋒，如同嗅到血腥的狼群，終於兵臨城下！
隨著戰鼓擂響，城牆上，無數張弓弩瞬間繃緊，冰冷的箭鏃指向下方翻騰的匈奴鐵騎。
空氣彷彿凝固，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和兵器摩擦甲冑的細微聲響。
這是暴風雨前令人窒息的寧靜。
劉據身披玄色重甲，第一次站在了這座決定無數人生死的城牆最前沿。
冰冷的金屬緊貼著內襯，沉重感壓著肩膀，也壓著心臟。他能清晰地看到下方匈奴騎兵猙獰的面孔，聽到他們粗野的呼喝。
撲面而來的殺氣，令人血脈僨張，也更加令人本能地想要後退。
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掠過他的指尖。
就在這時，一個沉穩而清晰的聲音，如同定海神針般在他身側極低地響起：“殿下，穩住。”
許辰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清晰傳入劉據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戰場智慧。
“敵軍前鋒多為輕騎，意在試探虛實，消耗我箭矢士氣。傳令各部，非精銳衝車、雲梯至百步內，不得放箭！弓弩手分三隊，輪番壓制，保持持續火力，勿使其輕易近前。”
劉據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強行壓下翻騰的心緒。
他猛地舉起右手，聲音因緊張而略顯沙啞，卻異常堅定地響徹城頭：“傳令！各部依令行事！弓弩手待命！刀盾手列陣！”
命令透過旗號和傳令兵迅速傳達下去。
城牆上略顯躁動計程車兵們看到太子殿下親臨最前線，並在有條不紊地下達指令，內心的焦慮緊張似乎也隨之而去。
“嗚——嗷——！”匈奴前鋒的試探開始了！
箭雨如飛蝗般騰空而起，帶著死亡的尖嘯撲向城牆。
此時，數十架簡陋的雲梯被推著，在騎兵的掩護下，向著城牆根快速移動！
“舉盾！全部舉盾迎擊！”各處基層軍官嘶聲怒吼。
“哐！哐！哐！”
箭矢撞擊盾牌和牆垛的聲音密如驟雨，間或夾雜著士兵中箭的悶哼和慘呼。
血腥味開始在空氣中瀰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