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十六,方青禾收到了家裡來的信,厚厚一沓,拿出來看,足有二十多張信紙。
她按著字跡分了一下,裡面有她爹孃的,公婆的,黎先生的,小石頭的,還有王茉莉的。
她爹在信上說了回村時的風光體面,祭祖時的驕傲自得,以及給老爹辦葬禮時眾人的吹捧。
“你爺去世後,族長問我,喪事要怎麼辦,我當即拿出二十兩,說怎麼熱鬧怎麼辦。
你是不知道,人人都誇我有孝心!說我爹那樣對我,我還給他風光大葬,地方上都找不到這樣的孝子……”
秦翊不知何時湊了過來,看著信上的內容道:“岳父這筆買賣真划算,二十兩就給自己買了個好名聲。”
方青禾快速掃過信的結尾,轉頭問:“爹孃的信上都說了什麼?”
“跟岳父岳母的信差不多,就說回家以後家裡有多熱鬧。對了,二嫂生了個女兒,取名叫明芷。”
方青禾聞言笑起來:“又是個小姑娘,那正好跟大哥家的明萱做個伴。
算算日子,三嫂應該也快生了。”
秦翊彎腰,將手輕輕貼在她的小腹上:“等咱們的孩子出生,上面十個哥哥姐姐,多熱鬧。”
方青禾拍開丈夫的手:“還沒顯懷呢,你能摸出什麼?”
“管他顯懷沒顯懷,反正已經在裡頭了。”
秦翊執著地將手又貼回去:“我白日裡不在家,可不得趁著晚上多跟他熟悉。
對了,一會兒我給家裡寫信,是不是得把這個訊息告訴他們?”
方青禾有些苦惱道:“說肯定是要說的,我就怕他們不放心,又要過來陪著我,那今年什麼也不用幹了,光在路上折騰。”
秦翊拉了張凳子在她身旁坐下,抱著她道:“其實我也希望有長輩陪著。
咱們府裡雖然有上了年歲的嬤嬤,但肯定沒有娘和岳母那麼用心。”
“你等我再想想。”方青禾嘆了口氣,轉移注意力:“先看看其他的信。”
黎先生的信大半都是誇青田最近又畫了什麼好畫,剩下小半則是讓青禾買顏料,具體要去哪裡買什麼,信上都寫得清清楚楚。
小石頭的信則是極具個人風格,嘮嘮叨叨寫了六頁紙,主要內容就兩個,第一,他也想來京城!第二,他決定了長大以後要乾的事情,那就是幫青田打理畫室,跟要來買畫的人談價格,這樣青田就能專心畫畫。
“小石頭這想法倒是不錯,如果青田以後專職畫畫,確實需要有這麼一個人幫他打理瑣事。”
方青禾把看過的信遞給秦翊,又去看王茉莉的信。
王茉莉的信應該算是資訊量最足的。
她說了夏志高的死訊。
夏志高鬧自盡之後,半瘋變真瘋,苟延殘喘一年多以後,在去年臘月死在了村尾草屋,據說發現的時候身上都長斑了。
夏家沒辦喪事,一卷草蓆裹著,將人草草埋了。
李棗花成了寡婦,扛不住婆婆張氏的磋磨下,忍不住跳了河。
張氏逼死兒媳,李家找上門,兩家打成一團,張氏摔了一跤,癱了,夏良才將人扔出家門,隨她自生自滅。
不過張氏挺能熬,一直到這封信寄出來時,還堅強的活著。
“早八百年就跟你沒關係的人,死了就死了,三嫂竟還特意寫封信告訴你,真是有夠閒的。”
秦翊的不滿十分明顯,等方青禾看完,直接將信紙揉成一團扔了。
方青禾有些詫異:“好端端的,怎麼不高興了?”
“我才沒有不高興!”
秦翊十分硬氣:“你如今是雙身子的人,少看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方青禾看著他緊繃的下頜線和微微抿起的唇,再聯想到他那句“早八百年沒關係的人”,心裡頓時明鏡似的。
她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伸手去捏他的臉頰:“秦侯爺,你這醋吃得是不是有點太遠了,人都沒了,還計較這個?”
“誰吃醋了!”
秦翊嘴硬,偏過頭躲開她的手,耳根卻悄悄紅了:“我只是覺得……這種腌臢事,平白汙了你的眼,擾了你的清淨。你如今都是雙身子的人,就該聽些高興的事兒。”
方青禾心裡暖暖的,又覺得他這副彆扭樣子實在有趣。
她故意湊近,仰著臉看他:“真的不是因為想到他是我前未婚夫,心裡頭泛酸?”
秦翊被戳中心事,更不自在了。
“我那不叫泛酸,是替你不值!”秦翊梗著脖子解釋,“就他那囊貨,有什麼資格當你未婚夫?”
方青禾聞言笑起來,抬頭主動在他臉上印下一個親吻:“對啊,他沒資格,所以我麻利退親,改嫁給你了。”
這溫柔的一吻瞬間撫平了秦翊心底那點殘留的酸澀。
他將大手重新覆在她的小腹上,感受著那份屬於他們共同未來的踏實與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