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松屯,一間小倉庫裡。
於再行被捆得像只粽子,蜷縮在角落。
自從被捕那天捱了頓狠的“大記憶恢復術”後,他就一直處於半昏迷狀態,渾身疼痛,腦子裡渾渾噩噩。
突然,倉庫的門被推開,陽光湧了進來,讓於再行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
只見陳青山等人押著三個人影,如同拖死狗般,毫不客氣地扔了進來!
三個人摔在地上,發激起一片塵土。
於再行藉著門口的光線,看清了那三張同樣狼狽不堪的臉。
“鷂……鷂子?!灰狼?!”
“隊……隊長?!”
他的目光最終定格在“黑鷂”身上。
這個臉色灰敗如土,眼神渙散呆滯的男人還是自己熟悉的那個隊長嗎?
於再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到底經歷了什麼?!
還沒等於再行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被扔進來的“灰狼”掙扎著抬起頭,一眼就看到角落裡的於再行!
“於再行!你個王八蛋!畜牲!”
灰狼目眥欲裂,拖著被捆住的身體,猛地向角落裡的於再行撲去!
他用盡全力,用唯一自由的腦袋狠狠撞在於再行胸口!
“呃!”
於再行痛呼一聲,被撞倒在地。
灰狼順勢用身體死死壓住他,張嘴就想咬!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出賣了我們?!老子掐死你個叛徒!”
“幹什麼!老實點!”
鐵蛋一個箭步上前,揪住灰狼的衣領,像拎小雞一樣把他拖開,狠狠按在地上。
鐵蛋鄙夷地啐了一口:“呸!你個慫包還有臉罵別人?剛才在磚窯那邊,你被老子按地上的時候,還在哭爹喊娘求饒,問俺能不能出賣這小子來保你自己不用捱打呢!聽說他已經把你們賣了,你才消停!你倆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都不是啥好鳥!”
灰狼被鐵蛋揭了老底,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於再行躺在地上,根本沒力氣也沒心思管灰狼是不是想賣他了。
他看著眼前這四個被一鍋端的難兄難弟,只在意一個問題——
“陳……陳同志……”
於再行著看陳青山,“你們……你們打算怎麼處理我們?我們都在這兒了……是不是……要把我們上交了?”
陳青山還沒回應,倉庫門口傳來高大山的聲音:“青山!人都齊了!”
陳青山“嗯”了一聲,嘴角勾起一絲冷笑,看向於再行:“上交?美得你!”
他不再廢話,對著眾人一揮手:“帶走!”
高大山、鐵蛋、胳膊還吊著的勝利、前進、王建軍等人立刻會意,如同拖死狗般,將地上四個癱軟如泥的特務拽了起來,拖出了倉庫。
紅松屯的打穀場,再次人聲鼎沸!
幾乎全屯子的男女老少都聚集在這裡。
當陳青山他們拖著四個五花大綁、垂頭喪氣的特務出現在打穀場中央時,人群瞬間炸開了鍋!
“快看!就是他們!”
“抓到了!真抓到了!”
“我的老天爺!四個!”
議論聲如同潮水般湧起。
“俺操你祖宗!!!”
人群前方的劉老栓一聲怒吼,衝上前狠狠一拳砸在“灰狼”的臉上!
“就是你!那天晚上裝防疫員的狗特務!差點割了俺爹的蛋!”
“老栓!住手!”
高大山連忙衝上前,奮力拉開了劉老栓。
“高隊長!你放開我!讓我打死這個畜牲!”
高大山攔住他,對著騷動的人群用力抬手:“鄉親們!靜一靜!聽我說!!”
他的聲音總算暫時壓下了喧鬧。
所有人都看著他。
:“大家看清楚了!就是這群王八蛋!就是這群狗特務!他們假扮和尚!假扮道士!假扮防疫員!假扮貨郎!到處散佈‘割蛋換大洋做原子彈’的謠言!搞得咱們屯裡屯外,人心惶惶!雞犬不寧!生產都耽擱了!!”
高大山猛地抬手,“刺啦”一聲,將自己肩頭的“護身符”撕了下來!
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高大山將那揉成一團的紙片,用力摔在地上。
“假的!這玩意兒是假的!”
“根本就沒有什麼鐵褲衩!因為根本就不需要!!”
“所謂的割蛋!從頭到尾!全都是這幫狗特務造謠!全都是假的!是他們搞出來的破壞!就是為了讓咱們害怕!讓咱們亂!讓咱們自己嚇唬自己!”
短暫的死寂。
隨即,排山倒海般的咒罵如同火山般爆發了!
“操他媽的!原來是這群狗日的搞的鬼!”
“害得老子提心吊膽半個月!覺都睡不好!”
“打死他們!”
“不能輕饒了他們!”
群情激憤,眼看就要再次失控!
高大山再次抬手,壓下聲浪,“人已經抓到了!馬上就會移交上去嚴辦!但是——”
他話音一轉,指著地上的特務:“在交上去之前!咱們紅松屯的老少爺們兒,被這幫狗特務嚇了這麼久,擔驚受怕了這麼久,這口惡氣,咱得先出了!”
“看見這群特務的褲襠沒?那就是他們造謠禍害人的玩意兒!大家排好隊!一人給他們褲襠踹一腳!讓他們也嚐嚐蛋疼的滋味!就當是給咱們屯子,給那些被他們嚇著的鄉親們,出口惡氣!解了恨再送他們上路!!”
“好!!!”
“高大山說得對!”
“踹死這幫狗特務!”
“排隊!排隊!老子要第一個!”
這個提議瞬間點燃了所有人的情緒!
巨大的憋屈找到了最直接的宣洩口!
人群鬨然響應,自發地在打穀場上排起了長隊!
一時間,整個打穀場上慘叫連連,此起彼伏!
四個特務如同沙袋般,被踹得滿地打滾,哀嚎不斷!
他們何曾想過,自己的“割蛋謠言”,最終會用這種方式報復到自己身上?
高大山看著這混亂又解恨的場面,忍不住湊到陳青山身邊,低聲問:“青山……這……這動靜是不是太大了點?不太好吧?”
“有啥不好?”
他下巴朝隊伍那邊努了努,示意高大山看過去。
高大山順著方向一看,頓時哭笑不得。
只見勝利吊著那隻受傷的胳膊,正興致勃勃、連蹦帶跳地排在隊伍末尾,嘴裡還嚷嚷著:“前面的快點!讓一讓讓一讓!我這胳膊受傷了,踹人得用點巧勁兒!讓我先體驗一下!”
王建軍和前進也擠在隊伍裡,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高大山無奈地搖搖頭。
陽光灑在打穀場上,照著一張張或憤怒、或解氣、或興奮的臉。
紅松屯的恐慌,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