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張清清醒來時,臉頰還帶著一絲昨夜的紅暈未退。
她撐起身子揉了揉眼,看到陳青山已經穿上工裝,正琢磨著試圖把領口的風紀扣扣上。
“我來吧。”
張清清坐起身,忍著腰腿的痠軟挪過去,替他細緻地整理著衣領。
看著她認真的臉,陳青山不由得感嘆:“有個媳婦在身邊就是好。”
“哼,你現在才知道啊。”
張清清傲嬌的哼了一聲,替他扣上釦子,又撫了撫他衣服的褶皺。
“好了,第一天上班,精神點。”
“嗯!”
陳青山握了握她的手。
……
衛生院的後勤保障科地方不大。
迎接陳青山的是個五十來歲的老師傅,名叫周忠,人都稱老周頭。
“小陳是吧?我是老周,以後你就跟我。”
周忠語氣刻板,“咱們這兒,沒啥高深學問,就是眼勤手勤腿勤!”
“裝置壞了要修,物資來了要領要發要登記,重物要搬要抬,水管子漏了、窗戶破了、燈泡憋了,都得管!聽明白沒?”
“明白了,趙師傅!”陳青山回答得乾脆利落。
周忠點點頭,對陳青山的態度還算滿意。
隨後把他領到一張堆滿工具的桌子前:“這是你的位子。工具都在這兒,自己認認。”
“跟我來,我帶你先去熟悉庫房,把物資清單對著點一點,別出錯!”
“好嘞,周師傅!”
陳青山跟他身後。
第一天的工作,正如周忠所說,瑣碎又具體。
一整天他都紮在瀰漫著樟腦丸味道的庫房裡。
周忠負責念單子,陳青山負責點數、搬挪箱子。
雖然清單上的藥品名稱、器械型號看得他眼花繚亂。
但勝在記性好,動作麻利,力氣又大,幾十斤重的藥箱搬起來毫不費力。
周忠本來還擔心來個生手拖後腿,結果發現陳青山手腳快不說,學東西也快,態度更是認真,很快對他有了好感。
“行啊小陳,你這手勁兒真大!當過兵?”
休息間隙,周忠忍不住問。
“沒,以前在山裡打獵的。”
陳青山笑著抖開煙,給周忠發了一根。
“嚯!打獵的?那咱有的聊了!我爺爺以前就是炮手,小時候我還跟他溜過套,後來讓鬍子給害了……”
兩人就這樣一邊幹活一邊閒聊,很快熟絡了起來。
一天下來,工作內容確實跟他想象的“坐辦公室”完全不同。
整體就是體力活,也談不上什麼技術含量,但勝在實在,看得見成果。
那些精細的醫療維修活,暫時還由老周來,陳青山不忙的時候在旁邊學著。
一天下來,除了庫房盤點,他還認識了幾個科室的護士和醫生,混了個臉熟。
總的來說,雖然略顯枯燥忙碌,但也算應付下來了。
下班鈴聲響了。
陳青山還沒收拾好工具,張清清俏生生地來到了後勤科。
周忠一看這場面,匆匆打了個招呼就先離開了。
“第一天上班,感覺怎麼樣?累不累?”
張清清迎上來,很自然地順手接過他手裡拎著的工具袋。
經過昨夜,兩人之間那種夫婦的親暱感已經自然流露。
陳青山活動了下肩膀,咧嘴一笑:“還行!比進山裡鑽林子輕鬆多了!就是……”
“沒你在旁邊,總感覺少了點啥。”
張清清嗔了他一眼:“油嘴滑舌!問你正事呢!工作都熟悉了嗎?周師傅交代的事情都記住了?庫房裡那些藥品器械的名字,你記住了多少?”
她儼然一副檢查作業的“小老師”模樣。
陳青山頓時一個頭兩個大:“哎喲!媳婦兒大人!這都下班了,就別考我了!我這肚子唱了一下午空城計了,都快餓癟了!腦子都不轉了!”
看他這副耍賴的樣子,張清清忍不住噗嗤笑了,心裡的那點小嚴肅也繃不住了。
“好啦好啦!看你那饞樣兒!”
她挽住陳青山的胳膊,“知道你餓。今晚啊,我親自下廚,給你露一手!讓你嚐嚐我的手藝!我媽可都誇我燒菜不比她差呢!”
“真的?”
陳青山眼睛瞬間亮了。
“那我可有口福了!走走走,趕緊回家!”
兩人說說笑笑往宿舍走。
一回到小窩,張清清一回去就忙碌起來,不一會兒,撲鼻的香氣就瀰漫了整個房間。
陳青山深深吸了口氣,一臉陶醉:“真香啊!辛苦媳婦兒了!”
他湊到張清清背後,環住她的腰。
“哎呀,別鬧,做菜呢。”
張清清正想推開他,卻聽到陳青山的低語在耳旁響起。
“今晚上……還複習功課嗎?”
張清清正在炒菜的手一頓,耳根迅速染上緋紅。
她當然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哼……那要看你表現了。”
……
……
日子一點點過去。
陳青山慢慢公社衛生院安頓下來,憑藉著能說會道,跟為人實誠,很快就在後勤科站穩了腳跟。
更別提有張清清這個“老人兒”在,無形中也為陳青山鋪平了不少路。
小兩口的日子,就在這晨起暮歸、柴米油鹽中安穩地過著。
這天,難得的休息日。
衛生院實行週日輪休制,兩人特意協調到了同一天。
宿舍院裡,陳青山正擦著腳踏車的大梁和鏈條。
他抬起袖子抹了把額頭的汗,朝屋裡喊道:“清清!好了沒?再磨蹭天都要晌午了!該準備走了!”
屋裡傳來張清清略帶急躁的聲音:“哎呀別催了別催了!快了快了!”
陳青山無奈地直起身,推著車子到門口。
“不是昨兒晚上就說好了,今天一起回屯裡看我爹孃他們嗎?你這都拾掇一早上了,再拾掇太陽都下山了!”
門簾“唰”地被掀開。
張清清急匆匆地走出來:“催催催!就知道催!我這不是要好好準備一下嘛!”
“第一次……總要打扮的體面點,給爹孃留個好印象不是?”
她又低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襯衣:“青山,你看我這身……行嗎?會不會太花了?”
陳青山看著她這副鄭重其事的模樣,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她爸媽時,都沒來得及準備,故意逗她說。
“哎呀,穿啥都一樣,你這印象啊,早就給我娘留下了!”
“你忘了?頭一回見,就在衛生所,你叉著腰兇我娘,我娘在家天天說你是個小‘母老虎’!”
“啊?!”
張清清一聽,杏眼圓睜,“那……那怎麼辦啊?完了完了……第一印象那麼差……”
看她真著急了,陳青山趕緊收了玩笑,溫聲哄道:“好了好了,逗你呢!我兩沒說過這種話!”
“再說了,‘母老虎’好哇,能管得住我這匹野馬!我娘巴不得呢!”
“放心吧,你去了,她準高興!光看你來了她就高興!”
“走走走,真不早了,再磨蹭回去只能趕上晚飯尾巴了!”
他利落地踢開腳踏車的支架。
“就會嚇唬人!”
張清清嬌嗔地白了他一眼,但還是走過去,側身坐在後座上。
陳青山長腿一邁,“坐穩了!”
隨著吆喝一聲,腳下一用力,腳踏車便向著紅松屯行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