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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這運輸大隊長稱職

陳旅長接過參謀遞來的記錄本,藉著庫房門口透進的光線,目光快速掃過那幾行墨跡未乾的字:

榆次戰鬥初步統計:

殲敵:約一千八百餘(含斃、傷、俘)

繳獲:

三八式步槍:約一千七百支(含軍火庫內的小鬼子備用武器繳獲)

歪把子機槍:六十三挺

九二式重機槍:十二挺

擲彈筒:四十七具

九二式步兵炮:四門

各類彈藥:尚在清點,初步估算為各類口徑子彈約20多萬發,各類口徑炮彈2000餘發。

其他軍需物資:若干

我軍傷亡:待各營連詳細上報

陳旅長的手指在“彈藥”和“步兵炮”那兩行上重重點了點,嘴角扯出一個冷硬又帶著血腥氣的弧度:

“好!川崎康夫這老鬼子,給咱們當了一回稱職的‘運輸大隊長’!這買賣,值了!”

他把記錄本遞給旁邊的丁偉,“丁偉,志行,你們團打得好!這軍火庫,更是點睛之筆!有了這些本錢,太原城下,咱們的腰桿子能挺得筆直了!”

丁偉和呂志行湊近看著那串數字,眼中同樣燃燒著興奮的火焰。

………

另一邊,新一團駐地,黃崖洞外。

訓練場上殺聲震天,戰士們練刺殺練得汗流浹背。

團部裡,李雲龍揹著手,像頭不安分的豹子似的在屋裡轉了兩圈,最後停在門口,眯著眼望著黃崖洞方向的山路。

政委趙剛放下手中的檔案,看著李雲龍那副抓耳撓腮的樣子,疑惑地問:

“老李,你這轉來轉去的,琢磨什麼呢?訓練安排不都佈置下去了?”

李雲龍嘿嘿一笑,轉過身,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堆起一種混合著狡黠和熱切的笑容,眼珠子滴溜溜地轉:

“嘿嘿,老趙,沒啥大事兒!我去趟黃崖洞,找老方嘮嘮嗑,順便……嘿嘿……”

“找方東明?”

趙剛眉頭微皺,推了推眼鏡,“老方現在是兵工廠的技術總負責人與副廠長,忙得腳不沾地,你去‘嘮嗑’?

怕不是又惦記上人家兵工廠壓箱底的好東西了吧?我可提醒你,武器分配是總部統一調撥的,你可別動歪心思。”

“瞧你說的!”

李雲龍一瞪眼,隨即又換上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搓著手,“我能動啥歪心思?

老方是誰?那是咱老李之前手底下的兵!過命的交情!

咱新一團,那也是響噹噹的主力團,有好東西,那不得優先考慮考慮老部隊?

我去關心關心老戰友的工作,交流交流戰鬥經驗,順便……學習學習新技術嘛!這總沒毛病吧?”

他一邊說,一邊腳步已經挪到了門口,擺明了要走。

趙剛太瞭解李雲龍了,這“順便學習”後面打的什麼算盤,他心知肚明。

看著李雲龍那副“你能奈我何”的無賴樣,趙剛無奈地搖搖頭,語氣帶著警告:

“老李,注意點影響!別給方東明添麻煩!更別違反紀律!”

“知道啦知道啦!老趙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

李雲龍滿口答應,話音未落,人已經像泥鰍一樣溜出了團部,腳步輕快地朝著黃崖洞方向的山路奔去。

那背影透著一股子迫不及待的勁兒,彷彿前面不是山路,而是一座等著他去發掘的金山。

趙剛看著他消失的背影,只能苦笑著嘆了口氣,這老李,為了搞裝備,臉皮那是比城牆拐彎還厚。

不過他們新一團現在也是難,自從擊潰了小林旅團後,他們便傷亡慘重,如今只能待在這裡休養生息,看著外面的熱鬧。

李雲龍也是心急,想要快點恢復新一團的戰鬥力,所以才打了這個鬼主意。

………

黃崖洞兵工廠,廢料倉庫。

巨大的倉庫如同一個昏暗的鋼鐵墳場。空氣裡瀰漫著鐵鏽、陳年機油和灰塵混合的嗆人味道。

高處幾扇小氣窗透下幾束光柱,光柱裡塵埃飛舞,像凝固的煙霧。

“嘿——喲!”

李勇低沉的號子聲在空曠裡炸響。他古銅色的脊背筋肉虯結,汗水小溪般淌下,在油汙和灰塵中衝出幾道溝壑。

他和另外兩個同樣壯碩的漢子,正用三根粗大的撬槓,死命地撬動一塊巨大的、扭曲變形的機翼主樑殘骸。

沉重的金屬與水泥地面磨擦,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嘶啦——”聲,火星在撬槓與金屬的咬合處迸濺。

“穩住!別散了架!”李勇咬著牙低吼,脖子上青筋暴起。

這塊殘骸是他們從一堆破爛裡硬生生扒拉出來的目標之一,屬於方廠長指定的那架“可能有點搶救價值”的核心飛機。

巨大的主樑一端深深插在其他殘骸下,另一端則像被巨力撕扯過,呈不規則的撕裂狀,邊緣鋒利如刀。

“孃的,這玩意兒真他孃的沉!”旁邊一個叫趙鐵錘的漢子喘著粗氣罵道,他半邊身子都壓在撬槓上,臉憋得通紅。

“廢話!小鬼子在天上飛的鐵疙瘩,能輕得了?”李勇啐了一口唾沫,“加把勁!一二三——起!”

“吼!”三人再次發力。沉重的金屬殘骸終於被撬動,艱難地挪開了一點,露出了下面壓著的另一塊佈滿凹痕的機身蒙皮。

另一邊,老周和他兩個徒弟則是完全不同的景象。他們像在清理一件件易碎的文物,動作輕緩而專注。

老周蹲在那半截相對完好的機身框架旁,厚厚的鏡片上反射著手裡小刮刀的反光。

他正小心翼翼地刮掉附著在金屬接縫處厚厚的、像瀝青一樣的黑色油泥。

油泥下面,隱約可見鉚釘的圓頭和一些複雜的線路介面。

“師傅,您看這個。”

徒弟小李遞過來一個剛清理出來的、拳頭大小、佈滿鏽跡的金屬部件,形狀奇特,內部似乎有複雜的齒輪結構。

“這像是個啥玩意兒?炮閂上沒見過這種件啊?”

老周接過來,湊到眼前,手指仔細地摩挲著表面的鏽蝕和磨損痕跡,又用一個小鐵錘輕輕敲了敲,側耳聽著迴音。

他眉頭微蹙,搖了搖頭:“不像炮上的。倒像是……某種精密傳動裝置的一部分?軸套?定位器?說不準。這鬼子飛機上的東西,門道太深。”

他用粉筆在部件不起眼的地方畫了個小小的三角符號,放進旁邊一個墊著破布的竹筐裡,“先收著,回頭研究。”

“那這個呢?”另一個徒弟小劉指著機身框架上一處明顯的彎曲變形,“廠長讓評估能不能校正。這彎得跟麻花似的,硬掰怕是要斷吧?”

老周湊近觀察那處彎曲,手指量了量弧度,又看了看材料的厚度和斷裂紋路走向。

他沉吟片刻:“難。這材料硬得很,不是咱們平時敲敲打打就能整回來的料。

真要弄,得找大爐子整體加熱,還得有專門的胎具撐著……現在這條件,懸。”他在變形處旁邊用粉筆寫了個大大的“難”字。

方東明就在倉庫裡來回走動,像一隻不知疲倦的工蜂。

他時而蹲在李勇他們旁邊,看著他們吭哧吭哧地搬運、歸攏那些龐然大物;時而又湊到老周師徒身邊,拿起他們清理出的某個奇形怪狀的零件端詳。

“老周,這臺發動機主體怎麼樣?”方東明走到那臺被單獨清理出來的發動機旁。

這臺發動機外殼佈滿撞擊凹坑和刮痕,幾個管路介面明顯斷裂了,油汙和泥土糊滿了縫隙。

老周放下手裡的刮刀,走過來,指著發動機主體上一個巨大的凹坑和旁邊延伸出的裂紋:“主體缸體這裡硬傷太重,裂紋很深。還有這裡,”

他指著一排斷裂的管線介面,“這些關鍵管路都斷了,介面變形,想接回去,難比登天。

關鍵是,咱們根本不知道它裡面什麼結構,怎麼個接法?”

他語氣帶著技術人員的嚴謹和一絲無力感,“廠長,這玩意兒……比那門雷霆炮複雜十倍不止。拆點能用的零件還行,想讓它轉起來?我看……懸乎。”

方東明沒說話,只是伸出手,用力拍了拍冰冷的、佈滿傷痕的發動機外殼,發出沉悶的響聲。

“嗯,知道了。評估得很仔細。”

方東明終於開口,聲音平靜,“拆零件是正事,能拆出多少好料,看你們本事。至於拼湊……”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周圍堆積如山的破爛,嘴角似乎向上扯了一下,帶著點自嘲,又帶著點執拗。

“就當是……給咱們開開眼,見識見識鬼子天上飛的東西到底有多精貴,有多難伺候!

繼續幹吧,把能歸攏的都歸攏好,能清理的都清理乾淨!”

他最後看了一眼那臺傷痕累累的發動機,轉身走向倉庫另一角,那裡堆放著一些從其他廢料堆裡找出來的、形狀各異的老舊零件。

廢棄炮管上的齒輪、舊車床拆下的軸承、鏽跡斑斑的鐵皮……這些都是他準備在“奇蹟”發生後,用來給那架“拼湊”出來的飛機打“補丁”的“證據”。

但如今戲還得演下去,他也得盡力去演。

方東明估算了一下時間,覺得魏大勇應該也差不多回來了,於是跟老周他們交代了一下,就走出了倉庫。

剛剛出來,一個洪亮的聲音便傳了過來:“廠長!”

方東明扭頭,看見魏大勇大步流星地走來,軍裝上沾著塵土,臉上帶著長途跋涉後的疲憊,但眼神依舊銳利如鷹。

“和尚?回來了?”方東明臉上露出真切的笑容,迎了上去,“山炮送到了?前線怎麼樣?”

魏大勇立正,聲音乾脆:“報告廠長!八門山炮,一門不少,全數送達陳旅長指定位置!任務完成!”

他頓了頓,撓了撓後腦勺,“前線…俺放下炮休息了幾個小時就奉命折返了,具體戰況俺沒見著。不過……”

他粗壯的眉毛擰了起來,似乎在回味那震撼:“回來的路上,隔著好幾座山頭,榆次那邊的炮響就沒停過!

轟隆隆的,跟打雷似的!地皮都在抖!那動靜,比俺們端鬼子炮樓那會兒可大多了!老遠都聽得人心裡發毛!”

方東明點點頭,拍了拍魏大勇結實的肩膀:“辛苦!任務完成得好!先去歇著,洗把臉,好好睡一覺!”

“是!”魏大勇咧嘴一笑,敬了個禮,轉身就朝兵工廠的生活區方向走。

卸下了重擔,他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剛繞過倉庫高大的陰影,走到陽光普照的空地上,魏大勇差點和一個人撞個滿懷。

“嘿!走路不長眼……”

魏大勇嗓門大,話沒說完,看清來人,硬生生剎住了車,臉上瞬間堆起驚喜,“老團長?!您咋來了?”

來人正是李雲龍。

他一路小跑著過來,額角見汗,臉上那熱切的笑容在看到魏大勇時更盛了幾分,一把就抓住了魏大勇的胳膊,力氣大得像鐵鉗。

“哈哈!和尚!是你小子!”李雲龍上下打量著魏大勇,“好傢伙,速度夠快的,這麼快從榆次回來了。”

“是!老團長!”魏大勇挺直腰板,“剛給旅長送完炮回來,想著我們廠長身邊不能沒人,就匆匆趕回來了。”

“你小子,行。”

李雲龍眼睛一黯,這小子送的那八門山炮,可是他新一團繳獲的,可惜了。

隨即又急切地追問,“快!快跟老子說說,榆次那邊打得咋樣了?熱鬧不?戰果大不大?”

他抓著魏大勇胳膊的手又緊了緊,彷彿要把前線的戰況直接從他身上擠出來。

魏大勇被搖得晃了晃,苦著臉:“老團長…俺…俺沒在戰場上。炮送到指定地方,俺就撤回來了。仗是打得山響,驚天動地的!

俺回來那一路,炮聲就沒歇過,跟開了鍋似的,隔著幾里地都震得耳朵嗡嗡響!那架勢,肯定是大陣仗!”

“震耳朵?幾里地外都聽得清?”

李雲龍咂摸著魏大勇的話,眼神亮了,像是燃著兩團小火苗,可隨即又迅速黯淡下去,化成了濃濃的不甘和焦躁。

他鬆開抓著魏大勇的手,重重地“嘖”了一聲。

“他孃的……”

李雲龍低聲罵了一句,手指無意識地搓著腰間別著的旱菸袋鍋,“聽著就帶勁!可惜啊,可惜!

偏偏這時候,咱新一團傷了元氣,窩在這兒休整!這肥肉……眼睜睜看著別人吃了!”

“老團長,您這是……”魏大勇看著李雲龍臉上變幻的神色,有些摸不著頭腦。

李雲龍猛地回過神,把那股子憋悶勁兒往下壓了壓,重新擠出個笑容,只是這笑容裡少了點之前的輕快,多了點別的意味。

他拍了拍魏大勇的肩膀:“沒啥!你小子任務完成得好!去歇著吧!老子……找老方有點事兒!”

說完,李雲龍不再耽擱,繞過魏大勇,朝著方東明剛才消失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追了過去。

背影裡透著一股子非達目的不罷休的勁兒,彷彿要把錯失戰場的遺憾,從這兵工廠裡找補回來。

魏大勇看著老團長的背影,撓撓頭,總覺得老團長剛才的眼神,跟餓狼看見了肉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