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塵長老看向王耀的目光滿是複雜，眼神裡翻滾著震驚，不解，失望，痛心，種種心緒交織。
石宇真君看著師父難看的臉色，低聲傳音問道：“師父，王主任的職務和職稱……當真是靠著關係得來的？”
“哼！”
無塵長老聞言，面沉如水，冷哼一聲，卻未言語。
見師父這般反應，石宇真君心中頓時瞭然，暗自長嘆一聲。
他深知自己這位師尊是何等人物。
無塵真人修道千年，已是化神後期的大能，在當今天道扭曲，仙路斷絕的桎梏下，若無逆天仙緣，這輩子的道途大抵也就止步於此了。
但他並未像許多化神道君那般耽於享樂，或是醉心權勢，反而依舊奮鬥在法研院科研一線。
無塵真人認為【智道】是道法科研的根基，哪怕【智道】早已落寞，扭曲混亂，他仍舊投身於此。
只因心中有抱負，對學術有熱愛，對探尋大道真理，懷著一份純粹的追求，對所謂的權力地位向來是不屑一顧的。
可如今這片他為之奮鬥近千年的聖地，竟也被無形的大手染指，其心中的震動與失落可想而知。
果然，只聽無塵長老喃喃道：“法研院立院之基，在於學術的純粹，風氣變質，絕不可容忍。”
“在這裡要憑真才實學，論資排輩已是頑疾，若再靠關係上位，學術尊嚴何在？”
他頓了頓，語氣漸沉：“待此次掃蕩結束，老夫定要追究此事，縱使是院長親為，老夫也要在長老聯席會議上參他一本！”
石宇真君聞言一驚：“師父，您三思啊，王主任可是九長老唯二的真傳，更是太上長老嫡系。”
無塵長老又沉默了，半晌長嘆口氣，拜拜弟子的肩膀道：“再說吧，此事關乎原則，為師會深思熟慮的。”
隨即又嘆道：“至於你對王耀的態度，做得對，你別去招惹他，面子上過得去就行。”
說罷，他身影飄然遠去，與其他幾位化神長老一同監督騰遷組的作業。
石宇真君怔怔地看著師父離去的背影，只覺得在那破碎扭曲的天光下，師父的身形都佝僂了一分。
……
轟隆隆——
遠方，道法轟鳴之聲不絕於耳。
那是一片精心打造的人造福地，雖已殘破，依舊能看出昔日的格局。
地脈走向明顯經過人為規劃，勾勒出玄奧的陣列。
“起！”
隨著一聲暴喝，幾名騰遷組的修士合力施法，將這塊方圓千里的人造福地從破碎的大地上剝離。
【定脈神針】束縛地脈，【元嬰法域】託舉乾坤，這塊大陸被巨大的法力鎖鏈纏繞，挪移至一個展開的乾坤法寶之中。
場面宏大而有序，彷彿巨神在移動盆景。
騰遷組施法之時，科研組的任務也開始了。
相對於尋常地脈礦脈，這智教的人造福地價值非凡，需仔細記錄資料，與資料庫內的原始模型進行比對，確保後續安置無誤。
各種記錄法器被祭出，羅盤旋轉，玉尺丈量，靈光掃過虛空，捕捉著此處的法則波動和資料流，最終匯聚成一份詳盡的多維模型圖。
片刻後，初步的資料整理完成。
戰已真人看著手中青銅古鏡映照的靈能軌跡，忽然想起什麼，扭頭看向遠處的王耀。
王主任就和正常的領導一樣，也不幹活，就站在那裡，像是在發呆。
他猶豫了一下，傳音問道：“石宇執事，這初步資料，要不要給王主任過目一下？問問他有沒有什麼需要指教的地方？”
“主任來這任務領功勳，也需要工作留痕吧。”
領導沒提工作的事，我們得主動為領導考慮啊。
石宇真君正在操控一個算盤狀法器，聞言手指微微一滯，沉默了。
讓王耀指教？
王耀這個靠著關係上位的榮譽主任，一個從未系統修習過【智道】的門外漢，他能有什麼指教？
這種形式主義在以往的法研院內可是很陌生了。
要這麼捧著他嗎？
想到師尊方才那佝僂的背影，想到自己堅守多年的學術信念，石宇真君冷峻的臉龐上有些茫然。
下一刻，他眼神一凜，冷哼一聲：區區雜念，還想亂我道心？
他對著戰已真人淡然頷首：“自然要去，這是對王主任的尊重。”
“我這就將資料送給王主任過目。”
說罷，他拿著一枚記錄了所有資料的玉簡走向王耀身前。
“王主任，這是方才搬遷的那處【忘憂境】的後續監測資料以及維度模型，請您過目。”
“若有什麼需要指正或補充的地方，還請指點一二。”
這麼說的時候，他不由得又在心中暗歎：唉，我石宇一心向往學術大道，清高自持，沒想到也會因權力彎了脊樑。
好在我道心堅韌不會崩潰。
大丈夫在世能屈能伸，我這叫彎腰而不折。
“行，我看看。”
王耀在識海中繼續推演還沒開始修煉的【靈寶通天真法】，純屬閒著也是閒著，便接過玉簡，神念探入其中瀏覽起來。
柳芸一直想找機會跟王耀多說幾句話，見狀立刻湊了過來，熱情的解釋道：“王主任，這【忘憂境】可不簡單呢，在上古時期是智教弟子們洗滌心靈的地方，鍛鍊修士的情感意識，從而達到思維上的至高效率。”
“同時，還可用來培育一種名為【心竅玲瓏草】的奇珍，能助修士開悟，你看這地脈走向，就是模擬了……”
有著【源神】大成帶來的極致敏銳，王耀瞬間就把握住了那龐大資料中的幾處不諧調之處。
柳芸話還沒說完，王老祖的【先天道體】已經發完力了。
多維模型由玉簡投射於虛空，王耀隨手用手指在空中虛劃了幾下，做了些標記和備註。
“這幾處地脈節點應該是受到了法則動盪的影響，能量流轉紊亂，在這裡備註一下，搬遷到新洞天后需要最佳化重構，就按我標記的調整即可。”
柳芸和石宇真君都看得一驚。
柳芸有些懵，她對智道傳承和地脈陣法雖有研究，但遠未到頂尖層次，對王老祖提出的最佳化建議看的是一知半解，眨了眨眼道猶豫道：“主任，所謂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現在這地脈形態雖是崩潰所致，但也算是一種自然演化的結果了吧？還要特意去改動嗎？會不會畫蛇添足？”
她話還沒說完，旁邊的石宇真君突然開口，嚴肅道：“柳師妹！你少說兩句！好好看著王主任的批示便是！”
“啊？”
柳芸撇了撇嘴，古怪地看著石宇真君，心道真沒想到石師兄還有這幅面孔。
前倨後恭也就罷了，怎麼突然就變成舔狗了？
比我這個老迷妹還舔我家哥哥。
而此刻的石宇真君，心中已是掀起滔天巨浪！
雖然都是助理研究員的職稱，但是他能擔任業務單元的組長，道行自然比柳芸這個組員高深。
他能看出，王耀輕描淡寫指出的問題，就是他反覆核驗了數遍資料才隱約察覺，但不敢確定的不合諧！
而隨手給出的最佳化模型更是精妙絕倫，直指要害，化繁為簡，近乎於道！
這最佳化方案簡直完美！
死死盯著最佳化模型，石宇真君呼吸急促，隨後扭頭看向王耀，目光簡直像見了鬼一樣。
臥了個大槽！
師父！王主任他竟然真的會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