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竹屋。
“噗!”
我、張凡、張九幽、梁凡,四人本體再次同時噴出大口鮮血,氣息瞬間萎靡到了極點,這次比上一次更加嚴重。
分身的徹底湮滅,帶來了巨大的反噬。
“三生!”青蘿驚呼著扶住我,眼中滿是心疼與恐懼。
李長夜的身影瞬間出現,他來不及詢問,雙手急速掐訣,燃燒著所剩無幾的時序本源,穩定我們劇烈波動的神魂。
無錯書吧片刻之後,四縷微不可查的神魂資訊,穿越了無盡的時空阻隔,終於被李長夜艱難地捕捉、提取出來。
當那些關於第三魔界的恐怖景象、關於魔族小兵的可怕、關於古神的瞬間湮滅、關於天空之眼的傳說……所有的一切,化作資訊流湧入李長夜和在場所有人的意識中時——
整個竹屋,陷入了比礦坑更深沉、更絕對的死寂。
青蘿捂住了嘴,淚水無聲滑落。
李七夜手中的酒壺“啪”地掉在地上,醇香的酒液流淌開來,他卻渾然不覺。
梁凡癱在地上,目光呆滯,彷彿失去了所有的精氣神。
張九幽蜷縮著,身體微微顫抖,不再是興奮,而是某種更深層的恐懼。
張凡閉著眼,但他緊握的拳頭,指縫中滲出了金色的血液。
我靠在青蘿懷裡,感受著她身體的冰涼,看著周圍同伴們絕望的臉,心中一片空茫。
我們知道了真相。
但這真相,比任何未知的恐怖,都要令人絕望。
李長夜緩緩抬起頭,他蒼老的臉上沒有任何血色,那雙倒映過億萬未來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無邊無際的黑暗。
他看向我們,嘴唇翕動,最終,只吐出了一句充滿無盡疲憊和虛無的話:
“我們……”
“這麼弱嗎?”
方舟在萬界間隙中靜靜漂浮,外界是光怪陸離的維度亂流,而內部,是比死亡更冰冷的絕望。
未來的路,在何方?
或許,本就沒有路。
竹屋前,死寂如同實質,壓得每個人喘不過氣。
梁凡癱在地上,目光空洞地望著模擬星空,喃喃道:“農民……莊稼……害蟲……呵呵,我們連當害蟲都得排隊等死……還打什麼?回家種紅薯算了,雖然……我們連家都沒有了。”
張九幽蜷縮在角落,灰敗的臉上不再是瘋狂的食慾,而是一種被更龐大、更無序的瘋狂所震懾後的茫然,他低語著:“吃……吃不動……太大了……會撐死……”
張凡靜立一旁,閉目不語,但他周身無形卻凌厲的劍意,此刻卻如同被折斷的鋒芒,只剩下一種孤峭的悲涼。
他的無上劍胎在哀鳴,並非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斬不斷”的無力感——那是一種維度上的差距,非劍之利所能及。
我靠在青蘿懷裡,感受著她身體的微顫和冰涼,心中因歸凡而重新點燃的戰火,被一盆來自深淵的冰水徹底澆滅,只剩下縷縷青煙,帶著刺骨的寒。
我們拼盡一切,甚至捨棄了道與法,換來的歸凡之力,在真正的天災面前,竟如此可笑。
李長夜佝僂著身影,站在眾人中央,他本就虛幻的時序道體,因連續燃燒本源而顯得更加透明,隨時會隨風消散。
他沉默了許久,久到讓人以為他的意志也已隨之湮滅。
終於,他緩緩抬起頭,那雙曾倒映億萬未來的眼眸,此刻深邃得像兩口枯井,但井底深處,卻有一點詭異的、近乎癲狂的火星在搖曳。
“我們……確實很弱。”李長夜的聲音沙啞:“弱到連作為對手的資格都沒有。”
他的話如同尖刀,再次刺入每個人本就千瘡百孔的心。
“但是,”他話鋒一轉:“你們有沒有想過,為何這第三魔界,會形成如此……秩序井然的‘農場’?”
秩序?眾人一愣。
第三魔界這個充滿腐爛、吞噬與絕望的地方,何來秩序可言?
“宇宙為莊稼,仙界古神為農夫,魔族為管理者,層層遞進,各司其職。”李長夜緩緩道,眼中閃爍著智者在絕境中捕捉到唯一線索的光芒:“這並非無序的毀滅,這是一種……我們無法理解的、極高效率的生產秩序。毀滅即是生產,吞噬即為滋養。這套秩序本身,就是它最恐怖的力量,也是它……看似無法被撼動的原因。”
“所以呢?”梁凡有氣無力地介面,“知道它秩序井然,我們就能把它聊死嗎?”
“不。”李長夜的目光緩緩掃過我們四人。
“我們撼動不了這套秩序,但……我們或許可以,嘗試……加入它。”
“加入?”我猛地坐直身體,牽扯到體內的傷勢,忍不住咳出一口淤血,“李長夜,你瘋了?我們去給魔族當奴隸?當礦工?那和死在化仙池有什麼區別?”
“不是當奴隸,也不是當礦工。”李長夜的聲音帶著一種冰冷的狂熱,“是成為它們的一員——成為‘魔族’。”
“什麼?”
這一次,連一直閉目的張凡都猛地睜開了眼睛,冰冷的眼眸中爆射出難以置信的光芒。
張九幽停止了顫抖,歪著頭,似乎在消化這個瘋狂的想法。梁凡更是直接跳了起來,雖然踉蹌了一下。
“入魔?李長夜你他媽真瘋了?!”梁凡指著李長夜的鼻子:“我們好不容易保持本心,歸凡斬魔,你現在讓我們主動入魔?這與自殺何異?而且,就算我們想入魔,那種級別的魔氣,是我們能承受的嗎?只怕瞬間就會失去自我,變成真正的行屍走肉!”
“是啊,長夜前輩,”青蘿也擔憂地開口,緊緊握著我的手:“魔氣侵蝕心智,一旦沉淪,就再也回不來了。”
李長夜面對眾人的質疑,神色卻異常平靜:“我知道風險。但這是目前唯一可能找到生路的方向。”
“我們本身的力量體系,在第三魔界的秩序面前,如同螻蟻撼樹。但魔族的力量,屬於這套秩序的一部分。唯有掌握它們的力量,理解它們的規則,我們才有可能在這套秩序中找到漏洞,或者說……找到‘上升’的通道。”
“陳三生,你的不滅戰體,能否在魔氣侵蝕下保持一絲本我真靈不滅?”
“張凡,你的凡劍之心,能否如斬斷萬法般,斬斷魔唸對核心意志的汙染?”
“張九幽,你的厭世魔胎,本就偏向混亂與吞噬,能否反向利用,以魔制魔,將其化為己用?”
“梁凡,你的萬相之道,最擅模擬變化,能否完美偽裝出魔族的靈魂波動,騙過它們的檢測?”
我們四人陷入沉默。李長夜的問題,直指我們各自道路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