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好這天早上來接他的車伕，沒有過來。
宋青書中途甚至還出去吃了個早點，回來之後還是沒有見到車伕。
一直等到中午，車伕還是沒有來。
被騙的感覺讓人很不舒服。
最重要的是，那輛馬車跟那匹馬是宋青書花了足足一百二十多兩銀子買的。
一百二十多兩銀子什麼概念？
普通百姓三口之家能吃上三年！
當然，這點銀子對於現在的宋青書來說，算不得什麼。
但是他宋青書也是窮過的。
甚至他這趟出門帶的一百兩銀子都是找方圓借的，他深知一分錢難倒英雄漢的道理，所以他很不爽。
午時剛過，漕幫香主雷萬鵬帶領一眾手下來到了喜鵲樓。
這期間，宋青書也跟來往的食客聊了一下這雷萬鵬的行為舉止。
他這才知道，雷萬鵬這人風評竟然很不錯。
這點，倒是很出乎他的意料。
所以，這頓飯可以吃得很開心了。
因為有句話說的很好，與良朋交，如飲醇酒。
雷萬鵬一進喜鵲樓就大笑道：“宋老弟，洪南幫餘孽的事情，已經處理好了。”
“讓老弟你久等了，莫怪莫怪啊！”
宋青書站起身笑道：“雷大哥，咱們之間還說什麼客套話啊。”
雷萬鵬笑得更加開心，他身後一眾手下也是十分驕傲。
以後出去走江湖的時候，他們遇到擺不平的事情的時候，他們也能說上一句：“知道我大哥什麼人嗎？武林未來宋青書宋公子都要稱呼他一聲雷大哥，你敢動我？”
客套一番之後，宋青書跟雷萬鵬勾肩搭背出了喜鵲樓。
本來是打算在這城中最大的酒樓吃飯的，可惜這酒樓老闆都死了。
在這裡吃飯，晦氣。
雷萬鵬思來想去，直接將宋青書帶到了縣衙。
縣官閭澤豪是個文人，哪裡見過這麼個場面？
心中暗暗吐槽著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不過聽說來人是宋青書的時候，他又釋懷了。
他不過是讀了幾本酸詩，跟名聲如此響亮的宋青書相比，他差得遠了。
這頓飯是縣衙廚子做的，酒菜一般，勝在數量很多。
他們一桌也就八個人，酒水有十幾壇，菜足足有三十幾道。
喝到興起，宋青書就說到了車伕的事情。
雷萬鵬一聽：“宋老弟，那小子膽兒也忒大了。你放心，我絕對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宋青書聞言端起酒杯笑道：“如此，那就麻煩雷老哥了。”
雷萬鵬哈哈一笑：“宋老弟你看你，又跟老哥我客氣。”
他身後站著的捕快一聽他們的交談，頓時有幾個人出了縣衙。
這頓飯還沒有吃完的時候，捕快們將那車伕給帶了過來。
車伕起初還是一臉懵逼，一直說著自己是良民。
待到看到宋青書的時候，他徹底麻了。
宋青書卻裝做沒有看到他，只是跟雷萬鵬聊天，喝酒。
雷萬鵬自然也瞧見了車伕，他雖然行事大大咧咧的，但是腦子並不是不好使的那種。
既然宋青書不提，那他也不提。
不知不覺間，酒水喝乾淨了，大家夥兒也都喝得很開心。
最開心的就屬縣官閭澤豪了，因為他發現宋青書肚子裡竟還有不少墨水。
雖說不能出口成章，但是說起詩詞歌賦的時候，也能偶得幾句佳句。
閭澤豪恨不得直接拿起紙筆將之記下來，不過文人嘛，都好面。
只得默默背誦，等以後再記。
酒足飯飽之後，宋青書轉頭看向了渾身大汗的車伕。
車伕跪在地上，臉色蒼白如紙，眼見宋青書看向他，他的嘴唇哆哆嗦嗦卻又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宋青書笑了：“你家裡真有六十多歲的老孃，下面真有幾個吃不飽飯的孩兒？”
車伕沒有回話。
站在一旁的捕快們笑了起來：
“宋公子，這小子您別看他面相老實，實則嘴裡沒有一句實話。”
“六十多歲的老孃、嘖嘖……他還真好意思說，早些年，他爛賭，他娘早被他氣死了。”
“對了，還有他老婆，也跟人家跑了。”
“說起孩子、唉……”
“這小子家裡確實有幾個孩子，不過都被他給賣了！”
“人家是吃不起飯賣孩子，他是爛賭……”
宋青書聽到這裡，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吃喝嫖賭，他最看不上的就是爛賭鬼。
這樣的傢伙幾乎是無藥可救的，活在這世上簡直就是浪費空氣。
他看著車伕道：“我的馬車……”
車伕把頭低下了。
他的臉色之所以如此蒼白，其實不單單是因為害怕。
他昨晚把馬車給賣了之後，去賭坊裡玩了整整一宿……
起初，他運氣還是很不錯的，竟然讓他贏了二十多兩銀子。
這賭狗啊，贏錢的時候很像個人。
他就想著，再多贏一點，把老婆接回來，把孩子們也都贖回來。
隨後，幸運女神不再眷顧他。
贏來的二十多兩輸了進去，他只剩下了賣馬車的本錢。
他就想著，現在還沒輸，我本錢又這麼多，無限後手啊！
等到我贏個百八十兩銀子，我就把馬車買回來，然後重新做人……
接下去的三四個時辰，他贏贏輸輸，本錢還在，也贏了幾兩銀子。
不過眼見天都快亮了，如果沒能贏夠足夠的銀子、別說老婆孩子了，馬車都難贖回來了。
那位僱傭他的公子哥，一看都不好惹。
如果不能把馬車帶回去，他感覺自己下場會十分慘。
但是吧、賭狗畢竟是賭狗，有機會他總是會想著搏一搏。
他下注的金額變得大了許多。
之前一把往往也就押注幾錢銀子，多的話也就二三兩。
現在嘛、不一樣了。
一把他就押注五六兩，最多的一把壓了六十兩。
連續開了十七把小了，他這六十兩壓的是大。
骰盅開的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心跳都要停止了。
此刻的他已經不想贏錢了，他只想著這把贏了趕緊把馬車贖回去。
“四五六，十五點大！”
看著骰盅裡的三顆骰子，他只覺得渾身上下被抽空了力氣一把。
他呆呆的坐在凳子上，臉色無比蒼白。
不知過了多久，他走出了賭坊，回到了自己那個家。
說是家，其實就是城裡一個乞丐聚集的破廟。
他隨便找了個空地，蜷縮了起來。
他心中滿是悔恨，神情滿是麻木，他閉上眼睛卻沒有一點睏意。
他不知道接下來面對的是什麼，他只知道，自己這輩子完了。
也許、一開始就不賭的話……
渾渾噩噩間，幾個捕快到了破廟，將他提了起來。
看著他們過來，他長舒了一口氣。
也許，這一輩子就這麼結束的話，也挺好。
賭狗嘛，只有一條路，那就是重開。
他當然不知道重開是什麼意思，但是他知道死了一了百了，一死解千愁。
可是真到了縣衙的時候，他又害怕了。
一個賭狗，怎麼可能平靜地面對死亡呢？
他想再賭一次。
聽著宋青書的話，他抬起頭：“爺，馬車被我賣了。”
宋青書嘆了口氣：“銀子呢。”
車伕回道：“都輸完了。”
話音剛落，一旁的幾名捕快上去就是幾腳。
“你小子膽子不小啊，你知道這位是什麼人嗎？武林未來宋青書！”
“你小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宋公子的馬車你也敢kiang，你怕不是嫌命長了。”
“這小子，活著也是禍害，他老婆孩子……”
“媽的，我真想直接打死他，這種畜生活著浪費空氣，死了浪費土地！”
……
車伕就這麼聽著辱罵，忍著拳腳。
很痛，很難捱。
但是，他不想死。
因為死亡、肯定會更痛。
他看著宋青書連連道：“爺，我可以賠，我可以賠！”
宋青書道：“賠？你拿什麼賠？”
一旁的捕快們停手了。
畢竟宋青書要問話，他們卻將人打死了，不禮貌！
雷萬鵬此刻端起酒，搖了搖頭，對於這種傢伙他看得很透徹。
他開賭坊也有一個多月了，什麼樣的賭徒他都見過。
這種傢伙，為了活著為了賭資什麼都敢幹什麼都敢說。
如果他真說了什麼讓宋青書相信了，他就得好好勸勸了。
對了，前文不是說雷萬鵬風評不錯嘛？為什麼賭坊是他開的？
賭坊妓院，來錢最快。
他手底下那麼多人也是需要養活的。
另外，這個賭坊是他從別人手裡接手的。
準確的說，是從洪南幫手裡接過來的。
本來只是想著榨一榨那些富家子弟，誰曾想來玩兒的都是些想不勞而獲的二流子。
對於這種傢伙，不管怎麼坑他們雷萬鵬心裡都沒有一點不舒服。
說回現在。
車伕聽到宋青書的話連忙道：“我給您當牛做馬，五年，行不行？只要您管飯就行！”
宋青書聞言搖了搖頭：“五年換一百多兩銀子，確實可以。”
“不過你這種人，我怎麼用呢？”
車伕聞言眉頭皺了起來：“我……爺，您說的有道理。”
“如果這個法子您不願意，我還有個法子。”
宋青書看向他，雷萬鵬等人也都看向他，他們都很想知道這傢伙要怎麼編。
是的，宋青書也不相信他。
車伕道：“我還有個妹妹！”
雷萬鵬勃然大怒：“你他孃的，你妹妹早都嫁人了！”
一旁的捕快聞言都想揍他了！
宋青書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
車伕趕忙道：“我可以把她騙出來，然後給您……我那個妹妹雖然嫁人了，但是她只有二十四歲，模樣也還好……”
雷萬鵬氣笑了：“你小子、呵……”
捕快們一個個都青著臉，要不是宋青書在這兒，估計他們都想直接把這廝打死了。
宋青書聞言也笑了起來：“如果模樣真不錯的話，倒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雷萬鵬聞言愣住了，捕快們也愣住了。
他們不知道宋青書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是宋青書既然這麼說了，想來有自己的道理。
車伕聞言頓時來了精神：“爺，我那妹妹身高也就比我矮一點，身材好，腿也長，而且她長得白。最重要的是，她就生過兩個娃兒……”
“平日裡，我要是沒飯吃的話，她也會接濟我一下。”
“雖然她老是罵我，但是她那人吧，她善。我每次實在找不到東西吃，就去找她，每次都能討些吃的，偶爾也會給我些銀子。”
“我的計劃是這樣的……”
眾人聞言，一個個面無表情點了點頭。
隨後，宋青書起身道：“既然如此，那咱們現在就去吧？”
車伕聞言連忙起身：“好，爺，咱們現在就去。”
宋青書點了點頭，隨後看向雷萬鵬：“雷老哥，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雷萬鵬本來不想去的，因為做這種事情實在是喪盡天良。
但是宋青書要去，他只好跟去。
不過，他手下卻都沒有跟去，他們很怕自己忍不住把這車伕直接給殺了。
就這樣，車伕領路，宋青書跟雷萬鵬在他身後跟著。
走街穿巷，不知不覺間到了西城，西城居住的都是些普通人家。
來到一處房屋前，車伕敲響了大門。
不多時，一個小丫頭開啟了房門，一見是車伕，她立馬緊緊關上了房門：“娘，賴三舅舅又來了。”
車伕一臉訕笑，正準備說些什麼，卻碰到了門鼻子。
他有些尷尬的回頭看了一眼宋青書跟雷萬鵬。
宋青書沒有說話，雷萬鵬也沒有說話。
車伕小聲道：“要是我把我外甥女還有我外甥一起騙出來，爺，您能不能多給我點銀子？”
“小孩兒雖然不值錢，但是我外甥女您二位也都看到了，模樣還是很水靈的，養個幾年……我外甥長得也不錯，給人家做個孌童也是可以的。”
“加上我妹妹，他們仨怎麼也能賣個一百五六十兩銀子……”
宋青書嘴角露出一絲笑，他一臉嘲諷地看著車伕：“好，你能把他們都騙出來，我就多給你五十兩。”
雷萬鵬眉頭緊皺，沒有說話。
車伕一臉驚喜：“那、那您二位要不要先避一下？要不然等下她出來了，該說您二位是放高利貸的……”
宋青書點了點頭，腳尖一點，人已經躍到了一旁的屋頂上。
雷萬鵬一驚，一腳踏在地上，也隨之而去。
二人就這麼站在屋頂上，看著車伕。
不多時，房門開啟了，一個身材有些變了樣的女子走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