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月城,高懸於天穹之上。
常人目光難以捕捉,再加上沒有任何的定位座標,想要找尋,難度不啻於登天……
好在蘇奕雖然不知道流月城的具體位置,但卻知道找到流月城的線索!
無厭伽藍!
無厭伽藍曾是一處廟宇殿堂,位於西域方向。
據傳因當年西域一代豪客姑代曾於此得高僧點化,剃度出家,更持刀喝退侵略馬賊。
因而得以聞名塞外……
後來,因此地正位於流月城下方。
於是乎,沈夜等人便保持了此地的完整,但卻將其內裡改造成為了流月城的據點之一。
專司做一些不適合在流月城內做的髒活。
而無厭伽藍的位置,位於北方塞外崇山峻嶺之中的一處小山谷。
仍是沒有具體的座標,但卻已經足以讓蘇奕不必如同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竄找尋了。
………………
塞外。
遍地風沙,龍捲肆虐。
純粹的枯黃色,在烈日的炙烤下變的灼熱,空氣都彷彿在沸騰,這奪目的顏色哪怕只是多注視上一陣,都要讓人眼睛一陣陣生疼。
氣候更是惡劣。
沉重的黃沙被風席捲,颳起陣陣黃色的龍捲……
就連讓人賴以呼吸的空氣中,都夾雜著渾濁的顆粒。
除卻行商以及馬匪,和那些世代在此定居的族群之外。
這片已經完全死去的大地上,幾乎看不到任何的生機。
而這段時間裡,卻有一對年輕的男女,已經在這片沙漠中足足留連了兩個月之久。
他們的足跡,幾乎遍佈了西域所有的遺址角落裡。
一處已經殘破到多年沒有人煙的廢墟,四處遍佈殘垣斷壁。
但從那厚重的建築,以及連歲月都無法消磨的莊嚴,便可辨認出此地也曾有過獨屬於其的輝煌。
可惜如今,這些過往都已被風沙掩埋。
兩人在這處遺址逗留了兩日。
“看來,這裡也不是我們要找的那處無厭伽藍。”
蘇奕在使用各種方法勘測了一遍,但卻始終無法發現流月城的位置之後,忍不住由衷的嘆了口氣。
“不用急的,小弟,只要有線索,找到不是早晚的事情麼?”
巽芳雖常年外出翹家,但她又沒有自虐的傾向,因此去的都是一些風景清雅之地。
像這種環境惡劣的所在,她從不曾履足過。
不過就算如此……
這兩個月風餐露宿,乾涸炎熱的生活,卻也沒有讓這個嬌生慣養的姑娘有哪怕一點點的抱屈。
蘇奕擔心她會心生不耐,有時候主動出口抱怨,給她牽起抱怨話頭的機會。
可她不僅不氣餒,反而還會主動出言安撫蘇奕。
“畢竟按你所說,這片土地雖然已經死去,但在很多年前也曾有無數的綠洲,誕生了無數的族群,留下的遺址多了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巽芳從懷裡取出水囊,給自己狠狠的灌了一大口。
卻怎麼也緩解不了體內那種燥熱的感覺,身上的衣衫也都緊緊的貼著肌膚。
本來嬌嫩的臉頰已經因為長久的風沙肆虐,而有了些微皴傷。
也就是蘇奕有水靈珠在手,又精通水靈法術,因此兩人是不缺乾淨的水飲用和沐浴。
不然的話,恐怕兩個月下來,巽芳的面板起碼也得枯黃好幾倍。
可就算如此,她仍是柔聲安撫道:“最起碼,我們找遍了十幾個遺址,照這麼下去,就算最壞的情況,半年之內,咱們怎麼也能找到了。”
“我知道的。”
本想給巽芳一個發洩的渠道,卻不想反而被她給安撫了。
蘇奕抬頭,目光在她臉上的傷口看了下。
抬手,輕輕覆了上去。
“小……小弟,你幹什麼……”
巽芳一慌,本能想要後退,但猶豫了片刻,還是沒有動彈,任由蘇奕的手掌按在了她的臉上。
“沒事,這麼漂亮的臉,如果留下了印子,到時候就不好了。”
蘇奕掌心蘊含水靈之力,輕輕的在她的臉頰上摩挲著,那涼涼的感覺,讓巽芳燥熱的心也跟著涼了下來。
只是臉頰默默的有些發紅。
抱怨道:“小弟,我感覺你好像完全沒有男女之別的觀念一樣,該不會在這裡的人換了其他任何一個女人,你都會這麼幹吧?”
蘇奕反問道:“我閒的麼?她們皴不皴跟我有什麼關係?”
太過直球的回答,讓巽芳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只能任由蘇奕在她的臉上胡作非為,弄完左臉弄右臉。
只感覺臉頰涼涼滑滑的,就好像被覆上了一層薄薄的面膜一樣。
有點黏,但很滑。
很舒服……
等到蘇奕弄完了。
她轉過頭去,似乎在逃避蘇奕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面對他似的。
指著遠處說道:“你不是說前方三十里處還有一處遺址嗎?咱們快些吧……今晚說不定咱們還能在那邊露宿呢。”
說著,當先趟著沙子,快步向著那邊走去。
蘇奕緊隨其後。
心頭不無感嘆……果然,他對巽芳的第一印象確實很對。
這就是個榮華享得,苦澀吃得,絲毫矯情都沒有的女孩兒。
而再聯想到就是面前這個如太陽般明媚的少女,卻在父母家族覆滅之後,踏上了找尋夫君的道路。
這一找,就是百餘年的光景。
無數個日日夜夜的思念,好不容易見到,卻已經是在她最為年老色衰之時。
那時心頭的酸澀苦楚,該是怎樣的委屈?
晴雪幾百年的追尋,是為了與愛人團聚相守。
巽芳百年的尋覓,最後卻只能見證了愛人的瘋狂與覆滅,她能做的,就只有與他共赴黃泉,夫妻兩人最後甚至連一句體己的話都說不上。
“幹嘛呢?”
巽芳跑出好遠,回頭,卻只見蘇奕仍是定定的立在那裡。
她大聲問了一句。
“沒事,只是突然覺得你笑的很好看而已。”
巽芳聞言一滯,本來還未褪去的紅霞瞬間再度遍佈粉頰。
她嗔道:“小弟你不是在蓬萊長大的麼?是跟誰學會了這麼油嘴滑舌的那一套?是不是明霞教你的……等回去了,我非得狠狠的說她一頓不可!”
蘇奕則是微笑道:“我見你美麗,若不誇讚,反倒是顯的我心口不一了,為人實誠難道還是錯了?”
“快走!”
巽芳跺足抱怨。
“好好好。”
蘇奕笑著跟上了她的腳步。
……………………
西域之地,存在由來已久。
因此,多年時光,遺留下了遺址遍地眾多。
在這一過程中,蘇奕和巽芳還碰到了不少想要來這裡碰運氣,想要找尋遺址財富的淘寶客,以及那些專司做生意的行商們。
蘇奕則是以夫妻相稱,混入他們之中。
以萬道森羅引誘之下,倒是從他們口中掏出了不少有用的情報。
而根據這些淘寶客的指引……
兩人得知,在他們所處方位西北三百里處,有一處殘破遺址,破敗已久。
但比起破敗,更為人稱道的卻是那裡白日安穩,可誰若是夜晚貿然進入其中,便必然會身殞其中,屍骨無存。
說起時,那行商還滿臉的心有餘悸。
感慨若非是找了個本地的嚮導,恐怕真就傻乎乎的為了躲避風沙在那裡過夜,然後淪落個屍骨無存的下場了。
蘇奕嘴上不說,心頭卻是驀然間一亮。
要知道,無厭伽藍不僅是曾經的佛門聖地,在此更久遠的之前,那裡還曾是神農曾落足棲息之所。
因此,曾在那裡留下一縷清氣。
神農乃是世間一切植物走獸之祖,這縷清氣之於那些修煉成形的妖物們而言,實乃是最為無上的聖物。
所以必然會吸引妖邪聚集。
當晚,短暫的歇息。
第二日一早,兩人拜別了行商。
然後便向著他所指引的方向行進,有了具體的方向和座標,蘇奕便可直接御劍而飛。
僅僅只半個時辰不到的時間。
兩人前方,一處極為破敗的遺址便已顯現於眼前。
剛剛在寺廟之內落足。
蘇奕還未說話,巽芳便已經忍不住驚喜的叫出聲來。
“好濃郁的清氣呀,這寺廟就是我們要找的那個什麼無厭伽藍了,太好了,終於找到了。”
身為上古遺族,須得靠清氣才能生存的蓬萊人。
巽芳既然說這裡的清氣很濃郁,那恐怕這裡必然便是無厭伽藍了。
不過之後……
兩人幾乎將整個破敗的寺廟給翻了個遍,別說什麼據地了,就是連妖魔也不見。
這無厭伽藍,分明就是一個死地。
沒有什麼據點,也沒有後續被人工開鑿過的痕跡。
“不用急,那位徐哥不是說過麼?到了晚上,這裡才會顯出端倪來……”
蘇奕倒是不怎麼意外,他所掌握的情報絕對準確,但時間卻不夠精準。
也許是他們還不曾在這裡設立據點呢?
“哦。”
聽到徐哥二字,巽芳忍不住有些扭捏。
跟他們交流時,蘇奕指著她說是他的拙荊。
明明說是姐姐也可以的吧?
再不濟……妹妹也行啊。
為啥就非得是拙荊呢?
不過蘇奕神情自然,巽芳感覺如果太計較,反而顯的她這個做姐姐的小氣了。
算了,畢竟是自家弟弟,被自己弟弟佔點兒便宜什麼的,還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麼?
想著,巽芳笑道:“我去收集些篝火,之前咱們進入沙漠之前,身上剩的還有些鹿肉,小弟,我給你煮鹿湯喝。
“嗯,辛苦你了。”
寺廟雖破敗,但高門院牆阻隔了風沙。
也算是一處難得的平靜之所。
半個時辰之後,兩人就著一口簡易的鐵鍋,小口小口的喝著肉湯。
巽芳那屈在身前的雙足不住的輕輕的拍打著地面。
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只是不時偷眼偷瞄著蘇奕,似乎是想要從他那平靜的眸子裡讀出什麼情緒來。
因為長久的奔波。
身子終究是睏倦了,很快,恍恍惚惚的,她便蜷縮在蘇奕的邊上,睡著了。
片刻之後,只感覺腦袋被挪起,枕在了一處柔軟之處,鼻息間,有熟悉的安心氣息覆蓋。
巽芳隱約意識到了什麼。
但她只是迅速的安撫自己。
讓自己很快再度沉沉的睡了過去。
當巽芳再睜開眼時,天色已經大黑。
沙漠的天空,群星璀璨,照耀之下,映照的整片毫無遮擋的沙漠大地一片透亮。
“我……”
“噤聲。”
巽芳剛要說話,卻直接被蘇奕捂住了嘴巴。
蘇奕比了個噓聲的動作,然後慢慢鬆開手,扶著她起來。
巽芳這才發現,白日裡還一片破壞陳舊的寺廟,如今的陳設與白天沒有任何的變化,但周遭卻莫名的多出了一股極為詭異的氣息。
身邊有悉悉索索的動靜傳出。
舉目四望,他這才發現,白天還空空蕩蕩的寺廟,如今竟是已經成了毒物的天下。
牆壁上,攀爬著幾條曲折蜿蜒的毒蛇。
那悉悉索索的動靜來源於蠍子的遊走,院子正中的荒涼枯木上,還站著幾隻通體漆黑的烏鴉,猩紅色的眸子裡閃爍著人性化的貪婪。
但此時,這些異獸們卻都對他們兩人無動於衷,只是死死的盯著抬頭望著天空,似乎那裡有它們至為垂涎之物一般。
巽芳察覺的分明,天空中的清氣似乎比起白日裡還要來的更為充裕,以至於它們甚至連捕獵的心思都沒有,只是一味心思的吸納靈氣。
“你看那裡。”
蘇奕低聲的指向了天空。
巽芳抬頭,只見漫天的星光照耀。
“有什麼問題嗎?”
巽芳小聲問。
“你從我這個角度看。”
蘇奕把巽芳向著他這邊拉了拉,巽芳再度抬頭,頓時瞪大了眼睛。
只見得角度不同,其中一顆星星的尺寸竟也是完全不同,從蘇奕這裡看去,儼然是雙月同天,光輝無限!
“這……”
“這就是流月城!”
蘇奕感嘆道:“難怪這麼多年來,世人皆不知流月城的下落,原來非得是特定的角度才能……”
說到一半,他頓住了。
之所以特定角度能夠看到,恐怕還是因為那封印流月城的結界已經被謝衣破壞的緣故。
在這之前,恐怕是任何角度都看不到。
巽芳則是羨慕道:“流月城竟然住在天上?這可比我們蓬萊好了太多太多了……”
“住在海上還能翹家,住在天上就只能被封在裡面了,有什麼好的?走吧。”
蘇奕托住巽芳纖腰,縱身向著天上衝去。
那些正在吞吐清氣的毒獸們頓時紛亂了起來。
它們發現蘇奕和巽芳,之所以不急著吃他們,便是因為眼下清氣的濃郁是有限的,反正這兩個人也逃不了,那便等吞吐罷清氣後,再來享受這頓血肉盛宴。
如今眼見獵物竟然主動逃脫。
一條攀附在枯樹之上,足足數十米長的腹蛇如彈簧般急速彈起,向著兩人齧咬而去。
可下一刻。
一股清冽劍氣陡然落下。
所過之處,萬物摧折。
好似密集暴雨,直接將整個無厭伽藍都籠罩在了劍氣範圍之內。
在蘇奕離開的瞬間……
整個無厭伽藍,直接被徹底清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