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煞絕命陣被破的那一刻,林家的局勢就已經發生逆轉。
無論真兇是誰,都將受到慘重的反噬。
這種反噬絕不是付出幾條人命那麼簡單,背後還有著錯綜複雜的天理迴圈。
眾生皆有靈,天道不可欺。
幕後元兇低估了林家的氣數,更低估了爺爺留下的手段。
青龍伏藏是爺爺佈下的局。
他們誤以為只要爺爺死了,他們就可以穩穩拿捏住林家的命脈。
將林家當成砧板上的魚肉,任由其宰割。
甚至喪心病狂到佈下六煞絕命陣,企圖縱鬼行兇讓林家萬劫不復永不超生。
但他們卻不知,爺爺早預料到今天的事。
不僅將他的本事全部傳給了我,臨終前還留下臨卦指引我來到林家。
從我踏入林家開始,林家的氣數就已經發生了變化。
從青龍伏藏變為青龍進宅。
……
我睡到黃昏才醒,醒來時林家人已經在等我了。
遲來的接風宴。
林璇璣今天盛妝打扮,光彩照人。
人群中就屬她最耀眼,唇不點而朱,眸不轉而生輝。
她穿的是件雲紋馬面長裙,楚腰不盈一握,長身玉立比姜去寒更顯英姿。
若遇美人,可行千里。
早就知道她很美,卻直到今天才真正見識到她的美。
我爹說,君子要正衣冠。
與林璇璣的盛裝打扮相比,我的穿著打扮實在過於寒酸。
但她似乎並不介意,迎著眾人的目光,面帶微笑,大大方方的和我並肩走在一起。
剛走進宴會廳,林振山就上來迎接。
破陣的詳情只有我們幾人知曉,林家人大多並不知情。
但林振山顯然已經知道了。
也不知林璇璣和他說了什麼,再見我時他的態度變得格外拘謹。
舉手投足間盡顯謙卑,再沒了那種上位者神態。
不止是他,整個林家皆如此。
林振山首先代表整個林家向我敬酒,接著便是林家各房管事輪番敬酒。
我只喝過米酒,不似林家的酒這般香醇。
幾杯下肚,酒意翻湧。
等林家人陸續敬完酒,白石道長也來和我敬酒,並且是以弟子禮向我敬酒。
“道長,你這是故意要我難堪。”我苦笑著說道。
“貧道豈敢為難葉公子,朝聞道夕死可矣,貧道這杯酒敬的是道緣。”白石道長正色說道。
聽他這樣一說,我凝神觀他。
許是察覺到我的神念,白石道長體內的真炁竟開始自然流轉。
我向他道喜,把酒喝乾。
白石道長這個年齡,想在修為上有所突破是件很困難的事。
他能突破,的確是我給的道緣。
白石道長之後,林璇璣也來向我敬酒,她讓姜去寒用托盤端來兩盞白玉杯。
杯中盛滿琥珀色美酒,酒香格外濃郁,沁人肺腑。
酒是美酒,人是美人。
這會我已有了幾分醉意,醉眼看美人越看越銷魂。
“林姑娘,這是什麼酒?”
“桂花酒。”
“我不懂酒,但看來年份一定很久了。”
“二十三年。”
我當時並未多想,但林璇璣的話卻在林家人引起不小的議論。
議論聲很小,卻瞞不過我。
直到我聽見有人說起女兒紅,我才恍然大悟。
桂花酒,也叫女兒紅。
舊時富家生女,會在桂花樹下埋下三罈女兒紅。
等女兒出嫁時,當做陪嫁賀禮。
林璇璣說這酒有二十三年,說的很可能就是她的真實年齡。
想起這個典故,我心裡有點猶豫。
不知該不該喝。
許是瞧出了我的心思,林璇璣坦然道:“葉嵐,這就是普通的黃酒。”
“林姑娘,請。”
我和林璇璣舉杯相碰,期間我的手指無意中碰到她的手指。
恰巧都是彼此受傷的中指。
先前我用她精血畫符,她中指流了很多血,傷口雖小卻極深。
我自己也有刀傷未愈。
微微的刺痛感從指尖傳來,一股電流也隨之傳到心頭。
我急忙收懾心神,趕緊把酒喝了。
女兒紅沒紅我不知道,但我的臉應該是紅了的。
因為我看到姜去寒對著我撇嘴,白石道長則是嘴角含笑,笑得意味深長像只老狐狸。
林璇璣敬完酒要走,姜去寒突然哎呦一聲。
“你怎麼了?”林璇璣關心的問道。
“我剛不小心腳踢到了椅子上,似乎磕到了。”
“姜去寒,你夠了。”
“是真的磕到了,不信你問道長,道長,我磕到了嗎?”
“磕到了,貧道也磕到了。”
林璇璣瞬間臉色通紅,狠狠瞪了姜去寒一眼轉身就走。
只有我還在納悶。
姜去寒分明碰都沒碰到椅子一下,她哪裡磕到了?
白石道長,他又磕到哪兒了?
……
宴會結束,我隨著林振山去了書房。
先前我曾說過,真兇會在三日內現身,林家上下現在最關心的就是這件事。
書房中,林璇璣和白石道長也都在。
還有林家的幾位叔伯,各房管事,林璇璣的堂兄林宏宇也在,還有幾位林家的青年才俊。
還好書房夠大,容得下這麼多人。
我沒有急著開口,先聽林振山講述林家的現狀。
林家的生意遭受前所未有的危機,以朱家為首的競爭對手,正在聯合起來蠶食林家的市場。
藥方信譽嚴重受損,各種官司打得焦頭爛額。
財物損失還好,關鍵是信譽。
說完生意就是家事,昨天蘭兒的事驚得人心慌慌,現在的林家大宅幾乎是空的。
林老夫人屍骨不全,至今沒有重新安葬……
我默默聽著,心中感慨萬千。
林家在這種時刻還能為我設宴接風,讓我看到了他們對我的誠心。
同時也看到了他們的無奈。
我看向林璇璣,恰巧她也正在看向我。
四目交匯間,我忽然讀懂了她的想法,明白她為何要敬我一杯女兒紅。
生女必釀桂花酒,嫁女必飲女兒紅。
我和她相識未久,不值她託付終身,她託付我的是整個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