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端在王府大門前站了足足一個時辰,前半個時辰他在等開門,後半個時辰他在平息自己的憤怒。
江寒不在府中,讓他們在門口等就算了。
等了半天來接見他的是個女人也算了。
可這女人竟然還是個熟人。
他看著李淑婉那婀娜的身材和神采奕奕的面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就在他努力想找理由告訴自己世界上就是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時。
李淑婉非常欠揍的跟他打起了招呼:“陳家主好久不見,下次還有好活兒,記得還要找我啊!”
陳端差點沒氣得當場吐血。
這位皇子也太不講究了,挑撥徐家跟他們死磕不算,還安排人兩頭掙錢。
現在更是演都不演了。
眼瞅著天色已黑,王府裡傳來笙歌和飯香,陳昱終於還是忍不住了,一把背起陳端就往回走:“父親,咱不求他們了,大不了魚死網破,誰怕誰啊!”
陳端閉上眼睛,倒也沒阻止兒子,只是喃喃道:“怕就怕,魚死了,網也不破。嗨,徐明山啊,徐明山,他真是個豬腦子!”
寧青竹辦事速度極快,第二天便組織起了商隊。
他挑了五十個會駕車的少年,僱了五十輛牛車,由王府管家齊初五帶隊,天還沒亮便離開蘭陵城。
訊息在極短的時間就傳進了各位大人物的府邸之中。
訊息傳進陳家,陳端愣了一會兒,繼續低頭喝藥,喝完之後,才囑咐陳昱:“安排人把各處的門窗重新加固一遍,巡邏的人手增加一倍。
特別勒令陳家所有人,沒有得到命令,絕不能出府。”
“那商隊的人呢?”陳昱問道。
陳端嘆了口氣:“不想讓陳家萬劫不復,就給我好好在城裡待著。”
南宮順天也收到了訊息,他有些驚訝:“這小子是不是太急了些,陳家也才歇了一日,他就想要宣示這條商路的主權,就不怕陳家也給他來一下?”
“反正都是些郡學的泥腿子,死了也不可惜。要是叫他們走通了,別說城裡那些小商販,恐怕就連梁家、趙家也要換個心思。”
莫忠蹲在臺階邊上吃棗,一口吐好幾個核:“要我說,我們就借幾個人給陳家,先把這小子摁住,再說別的也不遲。”
“摁住又怎樣?”南宮順天煩得很,“你搞清楚一點,他只是個宮女生的皇子,就算是把整座蘭陵城都拿下來,也不可能對主子構成威脅。
但要是被人扣上殘害手足的罪名,皇上就是不在乎這個兒子,他也不在乎臉面嗎?
十八年,你我蟄伏於此已經十八年了。
馬上就能完成任務,只要將那批天馬送到主子手上,主子在軍中的勢力便無人可敵,我們只需一紙調令,這蘭陵城變成什麼樣跟我們毫無關係。
老莫,你只要記住一點,梁家那邊一日沒有沒有透露底牌,我們就一日不可輕舉妄動。”
莫忠又塞了一把棗:“那要是那小子吃了陳家,又把手往趙家或者我們這兒伸呢?到時候連個擋箭牌可都找不到了啊!”
“距離那批馬長成也就只有兩個月了,陳家不至於那麼不行吧。”南宮順天越想越煩躁,“該死的太子,到底是送了個什麼煞星過來!”
不管城裡諸位大人怎麼煩躁,郡學的商隊都一往無前的走進了大黑山。
正午的陽光被高聳的崖壁切割成碎片,斑駁的灑在狹窄的山道上。
從未出過蘭陵城的少男少女們眼睛都忙不過來,一邊趕車,一邊嘰嘰喳喳大聲跟旁邊的人分享自己的感受。
老牛們走得很慢,車輪碾過碎石,發出細碎的脆響。
齊初五坐在最前面的牛車上,五指輕輕敲擊刀柄,聽著身後傳來的快樂笑聲,他神情略有恍惚。
很多年前,他也曾被人叫過少爺。
他父母是蘭陵城裡很有名氣的藥材商人,因為醫術高明,收費又合理,每年往來於雲州府和蘭陵之間不下五十次。
只可惜,他甚至還沒學會看醫術,父親的商隊就在大黑山中被山賊襲擊。
後來母親、叔父、嬸嬸……
齊家所有人都死在了這條商路上,甚至還被扒皮抽筋,懸掛在樹上示眾。
陳家的人死得冤嗎?
那些被他們庇護的商隊死得冤嗎?
讓齊初五來回答的話,他只有兩個字,不冤!
就連蘭陵城裡的這些孩子都知道,那些光鮮亮麗的陳家少爺、徐家公子,都是喝著蘭陵人的血長大的。
嗖——
忽然之間,一支羽箭破空而來,齊初五反應極快,揮刀格擋的同時解開拴在牛車上的韁繩,怒喝道:“躲起來!”
歡聲笑語戛然而止,孩子們的反應比大人更快。
他們全都按照之前寧青竹教的那般,翻身躲在老牛一側,然後迅速解掉韁繩,取下車上的盾牌,伏身趴在車底。
兩邊山崖上,數十名黑衣武者如鬼魅現身,弓弦震顫,箭雨傾瀉而下,打在精鐵盾牌上發出鏘鏘聲響。
“嘁,哪有去運糧還帶盾牌的。”陳琛啐了一口,“防的就是我們唄。”
陳銀皺起眉頭:“琛少爺,他們有備而來,似乎就是等著我們來攻,會不會有詐?”
“有什麼詐?一個管家帶一群小屁孩,難不成還能把你們吃了?”陳琛憤憤的看向谷底,“當初你弟弟死的時候,我是不是說兇手是這狗皇子?
陳端不信我,你們也不信我,非要跟徐家死磕。
現在倒好,獨木難支,只好做縮頭烏龜。
照這樣下去,我陳家數十年的基業就要毀在陳端手裡了!”
陳銀垂下眼眸,不再說話。
陳琛在他身上推了一把:“趕緊上啊,還愣在這裡幹什麼,我就不信兩個先天武者,一群后天武者還吃不掉一群小屁孩。
有盾牌也無妨,你們把他們從盾牌下面抓出來,砍掉腦殼掛在樹上,難道還殺不死他們?
陳銀,你想不想替你弟弟報仇了?”
陳銀閉上的眼睛猛然睜開,身上氣勢暴漲,整個人如同利箭般射出去:“我都是為了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