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細若遊絲的呻吟，像根冰冷的針，猝不及防地刺穿了林陽混沌的意識，將他從無邊的寒冷和虛脫中狠狠拽回。

“嗚…哥…冷…餓…”

聲音就在咫尺，卻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每一個音節都裹挾著瀕死的痛苦和孩童本能的依賴，斷斷續續，氣若游絲。

林陽的心臟猛地一抽！彷彿被無形之手攥緊！他僵硬地、帶著骨骼摩擦的“咯咯”聲，艱難轉動脖頸。視線聚焦，落在那蜷縮在冰冷泥地上的小小身影上。

瘦！

觸目驚心的瘦！

那小小的身體蜷縮在土炕下，裹著一件骯髒破爛、綻露黑棉絮的成人破棉襖，空蕩蕩像塊破布。一隻枯枝般的小手從袖口無力垂落，青灰色的面板緊裹著指骨，關節猙獰凸起，指甲慘白汙濁，彷彿一觸即碎。

林陽的目光爬上那張深埋在破襖領口的小臉——蠟黃、深陷、鬆弛。顴骨高聳，臉頰塌陷出可怕的陰影。乾裂紫紺的嘴唇艱難翕張，每一次吸氣都帶著“嘶嘶”的雜音。最揪心的是那雙眼睛，深陷如黑洞，睫毛偶爾顫動，目光空洞無神，生命之火幾近熄滅。

“小雨…” 一個名字帶著原主殘留的撕心裂肺的恐慌，從林陽乾裂的唇間擠出，嘶啞如砂礫摩擦。

轟！

這個名字如同引爆器！一股龐大、冰冷、屬於原主的絕望記憶洪流，瞬間沖垮了林陽現代人的意識！

六十年代初的灰暗畫面瘋狂閃現：父母愁苦卻慈愛的臉，破舊的土坯房；紅旗公社巨大的牌子下，麻木人群匯成洪流湧向“響水壩水庫”工地；漫天塵土中刺耳的哭喊尖叫，沉悶的轟隆巨響；刺眼的白布蓋著兩副門板擔架，抬走了沾滿泥漿的破布鞋和緊握半塊黑窩窩頭的枯手……家徒四壁，親戚冷漠，米缸底朝天倒在地上，颳得只剩幾粒糠皮和灰白粉末……炕洞冰冷，水缸結冰，小雨的眼神日漸空洞，呼吸微弱……最後，是原主摳出灶膛裡最後一點發黑髮黴的糠皮，泡了冰水端給妹妹，自己餓得眼冒金星，看著妹妹艱難吞嚥，心如刀絞卻無能為力，最終被飢寒吞噬意識……

記憶風暴停歇，林陽僵坐炕沿，如墜冰窟！巨大的悲愴、絕望、憤怒如同萬箭穿心！

1961年冬！北方林家村！十四歲孤兒林陽！六歲瀕死的妹妹林小雨！父母死於公社水庫塌方！斷糧四天！破屋冰窖！凍餓致死就在眼前！

這不是夢！是比地獄更殘酷的現實開局！

“哥…冷…餓…要娘…” 小雨的囈語再次響起，微弱卻如重錘砸在林陽心上。

看著妹妹青灰的小臉，枯枝般的手，感受著破屋透骨的寒風和噬心的飢餓……

一股比寒風更刺骨的絕望，瞬間要將他徹底吞噬！

“不——！！” 林陽的牙齒因極致的寒冷與不甘劇烈打顫，發出“咯咯”聲響！一股源自靈魂深處、近乎瘋狂的求生欲，如同被壓抑萬年的火山，在他胸腔裡轟然爆發！滾燙！灼熱！沖垮了冰冷的絕望！

老子不能死！小雨更不能死！賊老天你讓我穿到這鬼地方，就別想輕易收走老子！吃的！老子一定要找到吃的！神擋殺神，佛擋殺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