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風的指尖在鏽跡斑斑的排水管上擦出暗紅,月光在油汙海面折射出詭譎的羅馬數字陣列。
他貼著潮溼的混凝土管壁後撤半步,後頸的符號正隨著柴油發動機的轟鳴逐漸發燙。
三艘巡邏艇的探照燈交叉掃過12號泊位,貨輪陰影裡閃過半個黑色風衣的下襬。
祁風摸出嚴悅給的微型攝像頭,藉著月光除錯焦距時,二十倍變焦鏡頭裡忽然映出金屬冷光——那支改裝過的mp5衝鋒槍槍托上,赫然刻著與冷庫相同的篆體暗紋。
“張隊,我需要港口實時熱成像。”祁風將警徽塞進生鏽的鉚釘縫隙,防水袋裡的手機傳來電流雜音。
當第七個羅馬數字在油汙海面完整浮現時,他猛然扯開領口紐扣,後頸灼燒感化作刺痛直竄太陽穴。
記憶回溯如洪水倒灌。
三小時前的指揮車裡,擋風玻璃上那個用指紋畫出的4字元號突然在視網膜上重疊。
祁風對著貨輪第三層舷窗舉起攝像頭,變焦環轉動到第十五格時,集裝箱編號與冷庫密碼產生映象對稱。
“貨艙c區17號櫃。”他對著藏在袖釦裡的通訊器低語,耳麥傳來張隊倒吸冷氣的聲音:“那裡裝著明天要出港的冷凍海產!”
鹹腥海風裹著柴油味灌入鼻腔,祁風突然抓起半截纜繩縱身躍下排水口。
墜落瞬間他聽見頭頂傳來金屬刮擦聲,某個偽裝成碼頭工人的追蹤者正將消音手槍收回腰間。
浸滿海水的纜繩在掌心勒出血痕,祁風藉著貨輪陰影摸到起貨機操作檯,液晶屏上跳動的溫度數值讓他瞳孔驟縮。
-18c。
與冷庫完全相同的恆溫設定。
“突擊組就位,但干擾源還沒排查......”張隊的警告被祁風掐斷在通訊頻道。
他摘下警用記錄儀塞進冷凍集裝箱夾層,反手將配槍保險栓推到待發狀態。
當貨艙液壓門開啟的嗡鳴響起時,記憶回溯帶來的劇痛恰好達到頂點——三天前珠寶店監控裡,那個戴漁夫帽的男人後頸處,也有個青灰色的4字元號在衣領間若隱若現。
祁風撞開應急通道門的剎那,二十支強光手電筒同時亮起。
他藉著刺痛閉眼的瞬間矮身翻滾,子彈在冷庫鐵門上濺起湛藍火花。
改裝衝鋒槍的連發聲在密閉空間炸響,彈道卻精準避開所有冷凍櫃——這群亡命之徒接到的指令,恐怕是“保物舍人”。
“都別動!”祁風突然扯開冷凍櫃門,翡翠原石在冷霧中泛著幽光。
他槍口抵住最前排匪徒的太陽穴,左手舉起閃著紅光的警用定位器:“從各位踏進港口那刻起,刑事偵查衛星已經記錄下287段高畫質影像。”
貨艙瞬間死寂,暗處的子彈上膛聲卻接連響起。
祁風額角冷汗墜落在槍管上,記憶回溯帶來的畫面突然閃現在冷凍櫃玻璃的反光裡——三天前的暴雨夜,珠寶店後巷監控死角,戴漁夫帽的男人用口型說了句“合作愉快”。
“暗影給了你們多少封口費?”祁風突然抬高聲調,槍口順勢下移三公分,“不如猜猜他現在坐在哪輛指揮車裡看戲?”
貨艙鐵門在此時轟然洞開,張隊帶著特警衝入的瞬間,祁風已經扯著人質滾到集裝箱夾角。
交火聲與冷凍櫃報警器響成一片,他在混亂中瞥見某個黑影正順著起貨機鋼索滑向碼頭。
當祁風追到甲板時,鹹溼海風裡突然飄來嚴悅常用的柑橘香水味。
這個認知讓他動作微滯,黑影趁機甩出三稜刺。
祁風側身避讓時後頸撞上船錨,那個青灰色的符號竟在月光下開始滲血。
“小心!”
熟悉的清冷女聲從瞭望塔傳來,祁風就勢後仰躲過第二波襲擊。
配槍在纏鬥中脫手飛向大海的剎那,他猛然扣住對方手腕——衝鋒槍託上的篆體暗紋,與三天前珠寶店劫案現場出現的記號完全吻合。
“遊戲該結束了。”祁風突然發力將人按在絞盤上,染血的手指按向對方後頸。
當青灰色符號在觸碰下變成暗紅時,記憶回溯帶來的劇痛突然化作清明——珠寶店保險櫃密碼鎖上,那個被誤認為汙漬的痕跡,正是暗影標誌的半個殘印。
碼頭上突然警笛大作,張隊帶著物證科衝進貨艙的聲音透過海風傳來。
祁風扯下匪徒的漁夫帽,露出張隊追蹤三年的通緝犯面孔。
他摸出冷凍集裝箱裡的警用記錄儀,鏡頭正好錄下貨艙暗格裡成堆的翡翠原石。
“祁警官!”李老闆的喊聲帶著哭腔穿透甲板,這個暴躁的珠寶商此刻正抱著失而復得的帝王綠翡翠泣不成聲。
張隊走過來重重拍了下祁風肩膀,欲言又止的目光掃過他後頸正在褪色的符號。
慶功宴的霓虹照亮碼頭時,嚴悅踩著細高跟繞過滿地綵帶。
她停在祁風三步之外,指尖無意識摩挲著鎖骨處的珍珠項鍊。
海風吹亂她精心打理的長卷發,那些散落的髮絲在探照燈下泛著蜂蜜般的光澤,恰好遮住了眼底轉瞬即逝的震動。
貨輪汽笛突然拉響,祁風轉頭時瞥見嚴悅迅速垂落的睫毛。
她染著丹蔻的指甲正深深掐進掌心,這個總是帶著公式化微笑的犯罪心理專家,此刻卻像在解讀某個晦澀的密碼般凝視著他手中香檳杯的倒影。
海浪在防波堤上撞碎成銀屑,遠處海平線隱約有雷雲翻湧。
霓虹在香檳氣泡裡碎成星屑,祁風鬆開領口第二顆紐扣,後頸褪成淡粉的符號被海風刺得發癢。
嚴悅的珍珠項鍊在鎖骨處晃出細碎光斑,她突然伸手按住被風吹起的裙襬,這個本該優雅的動作卻帶著神經質的顫抖。
"帝王綠翡翠的切割痕跡,與三年前蘇富比拍賣會失竊案證物完全吻合。"嚴悅用指尖輕敲香檳杯壁,清脆聲響恰好蓋過貨輪引擎的嗡鳴。
她染著夜色的睫毛低垂,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但張隊似乎沒注意到,冷凍櫃溫度計背面的羅馬數字......"
祁風突然傾身越過甜品臺,柑橘香混著血腥味撲面而來。
他沾著奶油的銀叉精準點在嚴悅鎖骨下方:"嚴老師這裡沾了綵帶亮片。"叉尖寒光閃過時,珍珠項鍊的搭扣應聲彈開,十七顆南洋珠墜入海鮮冰雕的碎冰堆,發出細不可聞的碰撞聲。
海警巡邏艇的探照燈恰在此時掃過甲板,冰雕折射出的七彩光斑裡,某顆珍珠內部隱約浮現4字元號的微雕。
嚴悅的指甲猛地掐進祁風小臂,疼痛讓他後頸符號驟然發燙,記憶回溯如針尖刺入視網膜——慶功宴開始前,物證科女警的制服袖口沾著與珍珠表面相同的熒光粉末。
"祁警官的觀察力比側寫報告優秀得多。"嚴悅突然輕笑,潮溼的海風將她這句話揉碎成曖昧的嘆息。
她鬆開手時,祁風小臂上留下個月牙狀的血痕,與貨輪甲板木紋裡的陳舊血跡驚人相似。
張隊醉醺醺的吆喝聲從舞池傳來,祁風彎腰撿珍珠時,發現冰雕底座凝結著奇異的蠟狀物。
他藉著繫鞋帶的動作刮取少許,指腹傳來的灼燒感與記憶回溯時的痛楚如出一轍。
貨輪陰影裡忽然傳來相機快門聲,祁風轉頭時只看見某個穿侍應生制服的背影,那人後腰鼓起的不自然弧度,與珠寶店劫案監控錄影裡的槍套輪廓完美重疊。
"明天市局要開新聞釋出會。"嚴悅的聲音混著浪濤拍打船舷的節奏,她將修復好的珍珠項鍊重新戴好,冰涼的金屬搭扣擦過祁風手背,"但連環縱火案專案組今早拿到了特別搜查令。"
祁風捏碎藏在掌心的蠟塊,刺痛感讓他想起結案報告裡缺失的關鍵物證照片。
慶功宴的綵帶突然被暴雨打溼,鹹澀雨水中混著淡淡的汽油味,這讓他後頸尚未消退的符號又開始隱隱作痛——就像結案前夜在證物室聞到的,那縷本該出現在縱火現場的異樣氣息。
貨輪汽笛撕破雨幕時,祁風看見嚴悅在安檢口突然回頭。
暴雨浸透的襯衫貼在她腰間,露出個拇指大小的暗紅色胎記,形狀與冷庫密碼鎖上殘留的半個符號嚴絲合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