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鉈影重重
1
林家的書房門鎖有被撬動的痕跡。
陳默站在門前,指尖懸在密碼鎖上方,遲遲未動。門框內側有一道新鮮的刮痕,像是被某種金屬工具粗暴地撬過。他緩緩推開門,撲面而來的是淡淡的血腥味。
——有人先他一步來過。
書房內一片狼藉,書架上的古籍被翻得七零八落,抽屜全部拉開,紙張散落一地。保險箱的門虛掩著,鎖芯被暴力破壞,邊緣殘留著幾滴尚未乾涸的血跡,像是撬鎖者在慌亂中劃傷了手。
陳默屏住呼吸,輸入密碼“0200”——《黃帝內經》成書於公元前2世紀,林薇的提示再明顯不過。保險箱發出“咔噠”一聲輕響,緩緩彈開。
裡面空空如也。
——除了一個孤零零的牛皮紙信封。
陳默取出信封,裡面沒有林父收集的1998年協和醫院毒理檢測報告,只有一張泛黃的老照片:四個年輕人站在考古工地的陽光下,笑容燦爛。周明遠戴著圓框眼鏡,手裡捧著一本筆記;張政意氣風發,手臂搭在身旁穿白大褂的林父肩上;而最邊緣的楚教授,拄著一根青銅首錫杖,目光深沉。
照片的背景是一座剛發掘的漢代墓葬,四人中間擺著一尊青銅酒器,器身上隱約可見繁複的雲雷紋。
照片背面,褪色的鋼筆字跡寫著:
“漢墓出土,慎用。”
陳默的指尖微微發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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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政研室的地下檔案庫起火了。
陳默剛踏入走廊,刺鼻的焦糊味就撲面而來。遠處傳來消防警鈴的尖銳嘯叫,幾名工作人員慌亂地提著滅火器衝向地下室。
“電路老化!別靠近!”有人大喊。
陳默逆著人流衝下樓梯,濃煙已經灌滿了檔案室。鐵皮櫃裡的檔案正在燃燒,火舌舔舐著紙頁,將二十年前的秘密一點點吞噬。
——1998年的原始賬本,就在其中。
他扯下外套捂住口鼻,一腳踹開最裡側的鐵櫃。櫃門扭曲變形,但1998-2002年的財務憑證仍在燃燒。他徒手抓出半本焦黑的會議記錄,灼熱的紙頁燙得他掌心發紅,但他顧不上疼痛,飛快翻動著殘頁。
——找到了。
一張泛黃的試劑購買單粘在會議記錄最後一頁,字跡依然清晰:
**“三氧化二砷(砒霜),購於1998年4月,經手人:楚”**
陳默瞳孔驟縮。
就在這時,檔案室後門傳來“吱呀”一聲輕響。他猛地抬頭,濃煙中隱約可見一道灰色中山裝的背影一閃而過。
——那身形,像極了楚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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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重症監護室的燈光慘白。
周明遠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滿導管,心電監護儀的曲線微弱但平穩。玻璃窗外,楚教授拄著那根青銅首錫杖,靜靜站立。他的目光透過玻璃,落在昏迷的周明遠身上,渾濁的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陳默站在走廊陰影裡,沒有上前。
“你來了。”楚教授的聲音沙啞如鏽鐵摩擦,“我知道你會來。”
陳默沉默地走近,目光落在老人手中的錫杖上——杖首的青銅雕飾赫然與照片中的漢代酒器紋飾一模一樣。
“當年我們四人組的考古隊……”楚教授緩緩開口,枯瘦的手指摩挲著杖身,“在那個漢墓裡發現了三件陪葬品:一尊酒器,一把匕首,還有一面銅鏡。”
心電監護儀上的曲線突然劇烈波動,發出急促的“滴滴”聲。
“明遠堅持把文物上交國家,但張政偷偷留下了酒器。”楚教授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他說要‘研究古代毒理’……”
陳默的呼吸一滯:“所以酒器裡有毒?”
楚教授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抬起錫杖,杖尾重重頓地。青銅與大理石碰撞,發出沉悶的迴響。
“知道為什麼明遠反對張政研究那件酒器嗎?”老人緩緩轉身,佈滿皺紋的臉被心電監護儀的熒光映得忽明忽暗,“因為他在x光下看到了內壁的銘文——”
他湊近陳默耳邊,一字一頓:
“賜丞相鴆。”
——鴆,傳說中的劇毒之鳥,羽浸酒中,飲之立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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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老幹部活動中心的棋牌室煙霧繚繞。
鄭國棟坐在窗邊的棋桌前,獨自擺弄著一副殘局。紅方的“車”已經鎖死黑“將”,只差最後一步絕殺。
陳默推門而入,將一張ct掃描圖拍在棋盤上。
“漢代鴆酒器的檢測報告。”他的聲音冷靜得可怕,“內壁有鉈化合物結晶層。”
鄭國棟的手指微微一頓,隨即若無其事地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老林啊,你那個‘未來女婿’比我想的能幹。”他對著話筒輕笑,眼睛卻死死盯著陳默,“連二十年前的鴆酒都查出來了。”
陳默的目光落在鄭國棟的手機螢幕上——通話備註赫然顯示:
“林院長”
——林父一直在和鄭國棟聯絡。
“二十年前,張政用這件酒器給周明遠下毒。”陳默緩緩開口,每個字都像刀鋒刮過冰面,“而現在,您想用同一把刀對付張政?”
窗外雷聲轟鳴,暴雨傾盆而下。
棋盤上的“將”字被閃電照亮,漆色暗紅如血。
(第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