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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姐姐這身打扮可真隆重

數日的光陰,在指尖悄然流逝,轉眼便到了陸芷蘭先前興致勃勃提及的護國寺浴佛節廟會之期。這一日,蒼穹如洗,碧空萬里無雲,和煦的惠風輕拂著京城的每一個角落,帶來初夏特有的微醺暖意,確確實實是一個適宜出門踏青、禮佛祈福的良辰吉日。

天剛矇矇亮,東方才露出一抹魚肚白,長樂居那邊便已經打破了晨曦的寧靜,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響。陸芷蘭卯時剛過,便被貼身大丫鬟翠兒從錦被繡帳中喚醒,強壓下尚未完全消散的睡意,開始了今日格外隆重的梳妝打扮。她今日是鐵了心要在氣勢上將陸微瀾那個她素來看不上眼的庶妹徹底碾壓下去,因此在衣著首飾的選擇上,可謂是費盡了心思,不惜血本。

她特意選了一件新近趕製出來的嫣紅色繡金線鳳凰牡丹紋樣的宮裝長裙。那裙子的料子是上等的貢緞,光滑柔亮,在晨光下泛著隱隱的華光。裙襬設計得異常寬大,層層疊疊的裙褶如同盛開的牡丹花瓣,行走之間,金線繡制的鳳凰圖案彷彿要振翅高飛,牡丹也似在裙裾上活了過來,隨風搖曳,盡顯雍容華貴,真真是如同天邊的彩雲追逐著明月一般,搖曳生姿,儀態萬千。

頭上的妝飾更是煞費苦心,王氏為了給女兒撐場面,特意從自己的私庫中尋摸出了一整套赤金點翠頭面,壓箱底的寶貝都拿了出來。那鳳凰展翅欲飛的金簪頭鳳凰的眼睛是用細小的紅寶石鑲嵌而成,流光溢彩;流蘇垂肩的赤金步搖,每走一步,那細密的金鍊子下墜著的珍珠和碧璽便會輕輕晃動,發出悅耳的細碎聲響,在晨曦微弱的光線下熠熠生輝,幾乎要晃花人的眼睛,其奢華程度,足以讓京中任何貴女豔羨不已。

妝容亦是比平日裡濃豔了不止一星半點,務求明豔照人,豔壓群芳。傅粉的宮女手勢輕柔,先用上好的珍珠粉細細打底,使肌膚呈現出一種瑩潤的光澤。接著,用螺子黛精心勾勒出遠山般的黛眉峰微挑,帶著幾分平日裡少有的凌厲。眼線拉長,眼尾微微上翹,更添嫵媚。眼影則選用了與衣衫同色系的嫣紅,只是在眼尾處稍稍加深,營造出一種深邃迷離之感。最後,點上殷紅如丹寇的唇脂,雙唇飽滿豐潤,嬌豔欲滴。整個人被打扮得如同盛放的紅牡丹一般,雍容華貴,國色天香,帶著一股不容忽視的逼人貴氣。

“翠兒,你且仔仔細細地瞧瞧,本小姐今日這身裝扮,比之陸微瀾那個小賤人,是不是要氣派太多了?她那副窮酸樣,怕是連一件像樣的首飾都拿不出來吧?”陸芷蘭對著光可鑑人的菱花銅鏡左顧右盼,對鏡中那個美豔不可方物的自己滿意到了極點,嘴角勾起一抹掩飾不住的得意笑容,語氣中帶著十足的傲慢與自信,對身旁最得力的貼身大丫鬟翠兒問道。她心中早已開始盤算,陸微瀾那個平日裡素面朝天、衣著寡淡的賤丫頭,今日定然會被自己襯托得如同路邊毫不起眼的卑賤野草一般,黯淡無光,自慚形穢。她要讓所有人都看看,誰才是陸府真正風華絕代的千金小姐!

翠兒自然是深諳主子心意,連忙堆起滿臉諂媚的笑容,極盡誇張地奉承道:“我的好小姐喲,您今日這身裝扮,簡直就是九天玄女下凡塵,不,比那玄女還要光彩照人!那奪目的光華,簡直讓奴婢都不敢直視了!別說是區區二小姐了,奴婢斗膽說句大實話,就算是宮裡的那些個娘娘們,怕是也要遜色小姐您三分呢!奴婢敢打包票,今日的護國寺廟會上,定然是小姐您獨佔鰲頭,豔壓群芳,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

“哼,那是自然!本小姐天生麗質,豈是她陸微瀾那種卑賤的庶女可以比擬的?”陸芷蘭被翠兒的馬屁拍得通體舒泰,得意地揚了揚線條優美的下巴,眼中閃爍著志在必得的光芒,“本小姐倒要拭目以待,看看陸微瀾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賤人,今日還怎麼有臉在本小姐面前裝腔作勢,故作清高!”她甚至已經開始在腦海中繪聲繪色地預演著陸微瀾在廟會上被自己比得無地自容、繼而又在自己精心安排的驚喜下徹底出糗的各種場景,心中充滿了幸災樂禍的惡毒期待,一想到陸微瀾即將面臨的窘境,她就覺得無比的快慰。

足足折騰了將近兩個時辰,直到日上三竿,陸芷蘭才覺得一切收拾妥當,滿意地從梳妝檯前起身。她環顧了一下四周垂手侍立的丫鬟婆子們,清了清嗓子,這才帶著幾個平日裡最得力的丫鬟婆子,一行人浩浩蕩蕩,氣勢洶洶地朝著陸微瀾居住的微瀾居而去。

“二妹妹,這日頭都多高了,你可收拾妥當了?咱們該出發去護國寺了,莫要誤了吉時。”人還未踏進微瀾居的院門,陸芷蘭那略帶尖細,又刻意拔高了幾分的嗓音,便如同穿透雲層的利箭一般,隔著院牆便清晰地傳了進來。那語氣中,帶著幾分刻意裝出來的、姐妹情深的親熱,卻怎麼也掩飾不住其下深深的不耐煩和一絲絲貓捉老鼠般的、不易察覺的得意與輕蔑。

彼時,陸微瀾也早已梳洗收拾停當。與陸芷蘭那種恨不得將所有金銀珠寶都堆砌在身上、唯恐旁人不知其富貴的刻意張揚和浮誇不同,她今日的裝扮,依舊是她穿越以來一貫堅持的“低調之中見奢華,簡約之餘有內涵”的獨特風格。

她為自己挑選了一件月白色的素面杭綢褙子。那杭綢,是她從現代空間中取出的上等貨色,其織造工藝遠非這個時代所能比擬。看似樸素無華,不帶任何刺繡花紋,實則在不同的光線角度下,會泛起一層如同平靜湖面被微風吹拂時盪漾開來的、水波一般溫柔細膩的光澤,觸手更是溫潤如玉,帶著一絲微涼,穿在身上輕盈舒適。裡面襯著一件天水碧色的細棉中單,那細棉也是經過現代高科技工藝特殊處理過的,比這個時代的棉布更加輕薄透氣,吸汗性極佳,穿著極為舒適妥帖。下裙則是一條淺紫色的馬面裙襬上並無繁複的刺繡,只是用同色系的紫色絲線,以蘇繡中最考驗功底的暗紋針法,精心繡著幾枝清雅的蘭草圖案。那蘭草葉片舒展,花苞含羞,若隱若現,只有在走動間裙襬飄蕩之時,才能依稀窺見其風姿,平添了幾分不事張揚的雅緻與韻味。

髮型也梳理得極為簡單清爽,只是將一頭如同上好綢緞般烏黑亮麗的長髮,鬆鬆地綰成一個靈蛇髻,既顯得溫婉可人,又不失少女應有的嬌俏與靈動。髮間僅僅斜插了一支她同樣從空間裡取出的羊脂白玉梅花簪。那玉簪乃是選用上等和田羊脂白玉雕琢而成,質地溫潤細膩,油光內蘊,雕工更是精巧絕倫,簪頭那幾朵含苞待放的梅花瓣層疊,栩栩如生,彷彿帶著清晨的露珠,與她烏黑如瀑的秀髮相互映襯,更顯其清麗脫俗。耳垂上則戴著一對小巧玲瓏的天然珍珠耳釘,那珍珠並非時下流行的大顆,而是恰到好處的尺寸,圓潤飽滿,光澤柔和溫婉,如同清晨荷葉上的露珠,襯得她本就白皙勝雪的肌膚愈發細膩光潔。

她未施多少脂粉,只是薄薄地敷了一層空間出品的、帶有養膚功效的珍珠粉底,略略描了描眉,唇上點了一層淺淡的、類似後世豆沙色的口脂,整個人看起來,便如同一朵剛剛沾染了晨露的初綻白蓮,又似一枝空谷中悄然吐露芬芳的幽蘭,清新雅緻,不染半分俗世纖塵。與陸芷蘭那副恨不得將所有金銀珠寶都堆砌在身上、如同孔雀開屏般極盡張揚奢華的打扮,形成了鮮明而強烈的對比,高下立判。

“姐姐稍候片刻,妹妹這就準備好了。”陸微瀾聽到陸芷蘭那略顯刺耳的聲音,臉上並未露出絲毫的不悅,依舊從容不迫地從內室款款走了出來,對著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煩的陸芷蘭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然後,她才轉向身旁一直默默侍立的畫屏和墨香,用她那一貫溫和輕柔的嗓音問道:“畫屏,墨香,該帶的東西都收拾妥當了嗎?莫要遺漏了什麼。”

“回稟小姐,一切都已收拾妥當,絕不會有任何疏漏。”畫屏和墨香今日也特意換上了一身簇新的青色比甲,梳著利落乾淨的雙丫髻,髮髻上各簪了一朵小巧的絹花,看起來比往日更加精神幹練了幾分。她們手中各拎著一個小巧玲瓏的竹編提籃上罩著素色的棉布,裡面裝著一些陸微瀾吩咐她們提前準備好的零碎物件,這其中,自然少不了她從空間裡取出的各種以備不時之需的秘密武器,比如特製的癢癢粉、瀉藥,還有一些防身用的小巧工具。

陸芷蘭一見陸微瀾出來,便立刻用那雙描畫得如同狐狸眼一般精明的眼睛,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她,彷彿要從她的身上找出什麼破綻和瑕疵來。當她看到陸微瀾依舊是那副素淨得在她看來近乎寒酸可笑的打扮時,眼中毫不掩飾地閃過一絲濃濃的輕蔑與不屑。她不屑地撇了撇嘴,語氣中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與尖酸刻薄,陰陽怪氣地說道:“哎喲,我的好二妹妹,你今日這身行頭……未免也太素淡了些吧?簡直比平日裡還要樸素幾分呢!今日可是護國寺一年一度最為盛大的浴佛節廟會,到時候京城裡但凡有些頭臉的人物,哪個府上的小姐太太們不會盛裝出席?你穿得這般灰撲撲的,跟個小丫鬟似的,也不怕混在人群裡直接被淹沒了,找都找不著,平白失了我們堂堂陸府的顏面?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陸府苛待了你這個庶女呢!”她這是想在出門之前,就先在言語上狠狠地打擊一下陸微瀾的自信心,讓她自慚形穢。

陸微瀾聞言,心中冷笑,面上卻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淡然模樣,絲毫沒有因為陸芷蘭夾槍帶棒的譏諷而動怒分毫。她緩緩抬起眼簾,那雙清澈如秋水般的眸子,平靜無波地迎上陸芷蘭那帶著明顯挑釁與惡意的眼神,不緊不慢,字字清晰地說道:“姐姐此言差矣,妹妹倒是覺得,姐姐今日這身打扮可真是隆重非凡,想必是足足花了不少的心思和時辰吧?那滿頭的珠翠,怕是壓得脖子都酸了。妹妹素來以為,女兒家的美麗與否,並非僅僅在於衣飾的華麗與繁瑣,更在於自身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氣質與內涵。今日我們是前往護國寺禮佛祈福,並非是去那爭奇鬥豔的選美花會,衣著打扮素雅一些,更能顯出對佛祖的虔誠之心,也更合時宜。不像姐姐您,打扮得如此花團錦簇,光彩照人,簡直比那戲臺上的名角兒還要扎眼,倒像是要去參加皇宮裡三年一度的選秀大典似的,也不知……佛祖見了,會不會覺得姐姐您這般喧賓奪主,珠光寶氣的,反倒是心有旁騖,對佛祖不夠虔誠恭敬呢?”

她這番話,說得不疾不徐,語氣輕柔溫婉,卻字字珠璣,如同一根根細密鋒利的銀針,不偏不倚地、又快又準地紮在了陸芷蘭那顆高傲而虛榮的心上。既巧妙地反駁了陸芷蘭對自己寒酸的譏諷,又不動聲色地嘲諷了一下陸芷蘭打扮得過於俗氣、浮誇和不合時宜,甚至還隱隱地暗示了她今日這身裝扮,在佛門清淨之地,實則是對佛祖的一種不敬,可謂是殺人不見血,誅心於無形。

“你這個小賤人!你竟敢胡說八道些什麼!”果不其然,陸芷蘭被她這番話噎得胸口一窒,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一張精心描畫、傅粉勻淨的俏麗臉蛋,頓時因為極度的憤怒和羞惱而漲得通紅,甚至有些微微的扭曲。她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平日裡在她面前看似溫順怯懦、任她拿捏的陸微瀾,今日的嘴皮子竟然變得如此厲害,三言兩語之間,就能將她懟得啞口無言,毫無還手之力!她伸出那戴著名貴寶石戒指的纖纖玉指著陸微瀾,氣急敗壞地尖聲叫道:“本小姐穿什麼,戴什麼,那是本小姐的自由,與你這個卑賤的庶女何干?倒是你,穿得跟個奔喪的似的,一身素白,也不嫌晦氣!我看你分明就是嫉妒本小姐生得貌美如花,出身高貴,所以才故意在這裡說這些尖酸刻薄的風涼話,想要敗壞本小姐的心情!”

陸微瀾看著她那副氣急敗壞、口不擇言的醜態,心中只覺得好笑,面上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與世無爭的從容模樣。她輕輕地搖了搖頭,唇邊甚至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淺淡笑意,不疾不徐地說道:“姐姐這話可就真是冤枉妹妹了。妹妹何曾有過半分嫉妒姐姐之心?妹妹只是覺得,姐姐今日這身裝扮,雖然極盡華麗,光彩奪目,卻也未免略顯……嗯……繁瑣和累贅了些。姐姐也知道,今日廟會定然是人山人海,魚龍混雜,姐姐穿戴得如此金貴耀眼,萬一不小心在人群中擠散了,遺失了什麼貴重的首飾物件,或者更不幸,被哪個不開眼、見財起意的毛賊給盯上了,那可就大大不妙了。妹妹這也是真心實意地替姐姐的安全和財物著想,並無他意啊。”

她這番話,聽起來像是在真心實意地為陸芷蘭的安全著想,處處替她考慮,實則是在暗中譏諷陸芷蘭過分招搖、財大氣粗,容易招惹是非和禍端,簡直就是行走的肥羊。

“哼!伶牙俐齒!巧言令色!不知所謂!”陸芷蘭被她氣得胸脯劇烈地起伏著,那精心梳理的髮髻都險些被她自己給晃散了,卻又一時之間找不到更加合適的言語來反駁陸微瀾這番看似體貼實則惡毒的話,只能從牙縫裡恨恨地擠出這幾個字來,“本小姐的安危,就不勞你這個滿肚子壞水的小賤人操心了!我倒要看看,你今日這副窮酸樣,能得意到幾時!”說完,她再也無法忍受與陸微瀾共處一室,狠狠地一甩那寬大的水袖,扭著那精心打扮過的腰肢,頭也不回地、氣沖沖地朝著院外走去,彷彿多待一刻都會被陸微瀾這個可惡的賤丫頭給活活氣死。

陸微瀾看著她那副氣急敗壞、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不易察覺地勾起一抹極淺極淡的、帶著幾分嘲諷的冷笑。她也絲毫不以為意,依舊保持著那份從容與淡定,帶著畫屏和墨香,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

陸府的朱漆大門外,早已備好了兩輛裝飾頗為華麗的馬車,專門供府裡的女眷出行之用。陸芷蘭自然是毫不客氣、理所當然地搶先坐上了前面那輛更大、更考究、也更顯奢華的楠木馬車。那車廂內外都用名貴的江南織錦和五彩流蘇精心裝飾著,車壁上還雕刻著繁複精美的吉祥圖案,處處彰顯著陸府嫡長女的尊貴與排場。陸微瀾則和她的兩個貼身丫鬟畫屏、墨香,一起上了後面那輛雖然也還算齊整,但明顯要略顯普通和低調一些的青帷小車。

兩輛馬車在車伕的吆喝聲中,緩緩地駛出了陸府高大的門庭,沿著京城寬闊平整的青石板街道,朝著位於城郊的護國寺方向不疾不徐地行進而去。

一路上,陸芷蘭都憋著一肚子的邪火,怎麼也壓不下去。她本想在出門之前就先給陸微瀾一個下馬威,讓她在自己面前自慚形穢,抬不起頭來,卻沒想到反倒被陸微瀾那個賤丫頭不軟不硬地搶白了幾句,碰了一鼻子灰,讓她心中好不鬱悶和惱火。她不時地掀開車窗的簾子,惡狠狠地瞪著後面那輛不緊不慢跟著的、屬於陸微瀾的青帷小車,眼中閃爍著一絲絲陰狠惡毒的光芒。她已經在心中暗暗發誓,並且早已經提前安排好了得力的人手,只等到了人多眼雜的廟會上,便會給陸微瀾一個永生難忘的、讓她身敗名裂的天大驚喜!她一定要讓陸微瀾那個不知死活的小賤人,為今日的頂撞和無禮,付出慘痛的代價!讓她知道,得罪她陸芷蘭的下場,究竟有多麼悽慘!

而此刻的陸微瀾,安安穩穩地坐在自己的馬車裡,則完全是另一番悠然自得的愜意模樣。她好整以暇地從隨身攜帶的空間中,取出一小瓶用上好青瓷裝著的、冰鎮得恰到好處的酸梅湯,倒在精緻小巧的琉璃杯中,對外則宣稱這是從西域商人手中高價購得的水晶杯,一邊小口小口地品嚐著那酸甜可口、沁人心脾的美味,一邊透過車窗的縫隙,饒有興致地欣賞著馬車外沿途而過的京城街景。這古代京城的街道,雖然遠不如她前世所見的現代都市那般寬闊整潔,高樓林立,但也別有一番古樸典雅的風味。路兩旁的店鋪鱗次櫛比,青磚黛瓦,古色古香,各種各樣的招牌幌子迎風招展,此起彼伏的叫賣聲、吆喝聲、以及行人的說笑聲不絕於耳,車水馬龍,行人往來如織,充滿了濃郁的市井氣息和生活情趣。

她心中明鏡似的,知道今日的護國寺廟會之行,定然不會風平浪靜,太平無事。從方才陸芷蘭那副氣急敗壞、惱羞成怒的樣子來看,分明就是憋著什麼天大的壞水,準備在廟會上對自己下手。但她對此卻絲毫不感到畏懼,反而還有那麼一絲絲的期待。她倒要看看,陸芷蘭和她那個同樣不是省油燈的母親王氏,究竟能聯手玩出什麼卑鄙無恥的新花樣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早已在心中做好了應對一切可能發生的突發狀況的萬全準備,就等著看好戲上演了。

護國寺乃是京城近郊香火最為鼎盛的千年古剎之一,尤其是在這每年一度的浴佛節期間,更是人山人海,熱鬧非凡,盛況空前。四面八方的香客遊人,如同受到無形感召的潮水一般,從京城內外紛紛湧向這裡,有的是為了虔誠地祈福拜佛,有的是為了觀光遊覽,還有的則是為了趕集湊熱鬧,整個場面蔚為壯觀,熱鬧得幾乎要將整個山頭都掀翻過來。

陸府的馬車在護國寺外圍一片專門開闢出來供各府馬車停放的空地上緩緩停下,這裡早已是車馬喧囂,停滿了各式各樣、或華麗或樸素的馬車和轎子,顯示著今日廟會的盛況。陸微瀾等人在丫鬟的攙扶下,依次下了馬車,甫一站定,便被眼前那人頭攢動、摩肩接踵、喧囂震天的宏大景象給小小地驚了一下。

只見護國寺那硃紅色的廟門之前,早已是人山人海,黑壓壓的一片,一眼望不到盡頭。各種各樣、五花八門的小攤小販,沿著通往寺廟的山路兩側一字排開,琳琅滿目,應有盡有,令人目不暇接:有賣香燭元寶、佛珠手串、平安符、開光玉器的;有賣糖人面塑、冰糖葫蘆、豌豆黃、驢打滾等各色京味小吃的;有賣風車花燈、泥人木偶、撥浪鼓、九連環等兒童玩具的;還有賣胭脂水粉、綾羅綢緞、古玩字畫、珍奇藥材的……空氣中瀰漫著各種食物誘人的香氣、香火繚繞的煙氣、人群中散發出的汗味,以及各種嘈雜不堪的叫賣聲、討價還價聲、大聲的說笑聲、還有孩童們興奮的尖叫聲和不耐煩的哭鬧聲,此起彼伏,交織在一起,共同構成了一幅生動而喧囂、充滿了濃郁市井風情的繁華畫卷。

畫屏和墨香這兩個小丫頭,都是第一次親眼見到如此熱鬧非凡、盛大無比的場面,都興奮得小臉蛋紅撲撲的,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滴溜溜轉個不停,東張西望,看什麼都覺得新奇有趣,恨不得立刻就衝進人群中去逛個痛快。

陸芷蘭則依舊是那副自詡見過大世面的倨傲模樣,她用一方繡著精緻金線的錦帕,故作姿態地掩著口鼻,一雙細長的柳眉微微蹙起,眼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嫌棄和不耐煩。她鄙夷地掃視著周圍那些穿著粗布衣衫、擠來擠去、在她看來粗俗不堪的下等人,彷彿多看一眼都會汙了她的眼睛,降低了她的身份和格調。

“翠兒,趕緊讓府裡的那些下人給本小姐開道!仔細著點,別讓這些腌臢不堪的泥腿子衝撞了本小姐金貴的身體!”陸芷蘭極不悅地對身旁的貼身大丫鬟翠兒頤指氣使地吩咐道,聲音尖利,帶著濃濃的優越感。

陸微瀾則與她截然不同,她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周圍這熱鬧非凡的一切。她發現,這古代的廟會,倒也頗有幾分現代都市裡嘉年華盛會的意味,充滿了濃郁的市井氣息和鮮活的生活情趣,比她想象中要有意思得多。那些小攤上擺放著的玩意兒,雖然在她這個見慣了現代工業化產品的穿越者看來,都顯得有些粗糙簡陋,手工藝感十足,但也別有一番古樸天然的風味,讓她看得津津有味。

“二妹妹,咱們還是趕緊先進寺裡去上香祈福吧。你看這裡人多眼雜,亂糟糟的,有什麼好看的?莫要在此處多做停留,免得沾染了什麼不乾不淨的汙穢氣息,衝撞了佛祖。”陸芷蘭見陸微瀾竟然對這些在她看來上不得檯面的東西看得津津有味,絲毫沒有要立刻進寺的意思,便有些不耐煩地開口催促道,語氣中帶著幾分居高臨下的優越感和施捨般的口吻。她可不想跟陸微瀾這個庶女一起,被這些下等人當成猴子一樣圍觀和議論。

陸微瀾聞言,也不與她爭辯,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唇邊依舊掛著那抹淺淺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柔聲應道:“姐姐說的是,禮佛要緊。那我們便進去吧。”

於是,一行人便在幾個膀大腰圓的陸府家丁的奮力開道和丫鬟婆子們的簇擁之下,艱難地擠過那摩肩接踵、擁擠不堪的人群,朝著護國寺那高大巍峨、氣勢恢宏的山門方向緩緩行去。

然而,就在她們一行人好不容易擠到了山門之前,眼看著再有幾步就能踏上那通往寺內的青石臺階之時,意外,卻在所有人都毫無徵兆、也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猝然發生了!

也不知是人群中哪個不長眼的傢伙在背後故意推搡了一下,還是因為此處的人流實在太過擁擠,大家你推我擠,陸芷蘭腳下一個不穩,重心失控,尖叫一聲,整個人便控制不住地朝著堅硬的青石地面直直地摔倒下去。她身邊的那些丫鬟婆子們雖然個個都眼疾手快,見狀大驚失色,慌忙想要伸手去攙扶住她,但因為場面實在太過混亂擁擠,人擠人的,根本施展不開手腳,一時之間也有些手忙腳亂,難以在第一時間有效地施以援手。

而就在這千鈞一髮、陸芷蘭即將與大地來一個親密接觸的危急時刻,一個身影卻如同黑夜中的鬼魅一般,以一種令人匪夷所思的速度和角度,從旁邊擁擠的人群中猛地擠了出來,眼疾手快地伸出手,一把扶住了那即將摔倒、花容失色的陸芷蘭。

只是,那人扶的位置,卻顯得有些……呃……不太對勁,甚至可以說是……極其的猥瑣和不堪入目!

他那隻粗糙黝黑、佈滿老繭的大手,竟然不偏不倚地,直接襲向了陸芷蘭那本就因衣著緊身而顯得格外高聳飽滿的胸脯!而且還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力道,狠狠地抓了一把!

“啊——!天殺的登徒子!你找死!”陸芷蘭只覺得胸前一陣劇痛和難以言喻的緊繃感傳來,緊接著便是一股巨大的屈辱和噁心感如同潮水般瞬間湧上了心頭,讓她幾欲作嘔!她又驚又怒,幾乎是出於身體的本能反應,便發出一聲如同杜鵑泣血般刺耳至極的尖叫,想也不想,便揚起自己那隻戴著金鑲玉護甲的纖手,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地甩了那個膽大包天、竟敢當眾猥褻她的登徒子一個響亮無比的耳光!

那登徒子似乎也沒想到陸芷蘭的反應會如此激烈和迅速,被打得一個踉蹌,身子歪斜了一下,險些也跟著摔倒在地。他手中原本拎著的一個看起來半新不舊的藍色布袋,也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而不小心脫手掉落在了堅硬的青石板地面上,裡面的東西嘩啦啦一聲,如同天女散花一般,盡數散落了出來,鋪了一地。

周圍的眾人原本還在為這突如其來的英雄救美,雖然那救美的方式實在是有些過於不雅和猥瑣而感到驚訝和錯愕,此刻定睛朝著地上那些散落出來的東西一看,頓時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隨即,便如同滾油中被滴入了一滴冷水一般,爆發出一陣比方才更加響亮、也更加不堪入耳的鬨堂大笑和肆無忌憚的議論之聲!

只見那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布袋裡掉出來的,竟然是一些明顯是年輕女子穿過的、款式各異、顏色鮮亮的貼身褻衣褻褲!有大紅色的繡著鴛鴦戲水圖案的肚兜,有粉色的、邊緣帶著精緻蕾絲的抹胸,還有幾方明顯是女子用過的、繡著並蒂蓮開、蝶戀花等香豔圖案的錦帕!甚至還有一兩條已經洗得有些發白、但依舊能看出原本顏色的褻褲!

人群中頓時如同炸開了鍋一般,徹底沸騰了起來!

“哎喲我的老天爺!這是哪家府上的千金大小姐啊?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竟然跟一個賊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的男人拉拉扯扯,還當眾掉了這麼多見不得光的貼身私密物件!這可真是……嘖嘖嘖,聞所未聞啊!”一個長著尖嘴猴腮、一看就喜歡搬弄是非的漢子,怪聲怪氣地大聲叫嚷道,唯恐天下不亂。

“嘖嘖嘖!真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看這位小姐打扮得花枝招展,珠光寶氣的,跟個天仙下凡似的,原本以為是什麼金枝玉葉,沒想到……私底下竟然是如此放蕩不堪,不知檢點!”一個提著菜籃子、看起來像是附近居民的大嬸,一邊搖頭晃腦,一邊痛心疾首地感嘆道,彷彿陸芷蘭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

“我看這男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瞧他那副賊眉鼠眼、鬼鬼祟祟的猥瑣樣子,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人家的人!定然是個專門偷盜年輕女子貼身衣物的採花淫賊!這種人就該抓起來送官,打入大牢,嚴加懲辦!”一個穿著青衫、作年輕書生打扮的男子,義憤填膺、慷慨激昂地說道,彷彿自己是正義的化身。

陸芷蘭聽著周圍那些此起彼伏、越來越難聽、越來越不堪入耳的汙言穢語,再看看地上那些讓她羞憤欲絕、恨不得立刻死過去的證物,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天旋地轉,腦袋裡嗡嗡作響,差點就當場氣得暈厥過去!

她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精心策劃、萬無一失的意外,竟然會以這種讓她顏面掃地、無地自容、百口莫辯的方式,反噬到了自己這個始作俑者的身上!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的計劃明明不是這樣的啊!那個該死的登徒子,明明應該是去騷擾陸微瀾那個小賤人的!怎麼會陰差陽錯地變成了自己?!這中間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天大的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