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衛國盯著自己空空的右袖管，鐵花飛濺的灼痛彷彿還烙在骨髓裡。
想起醫生說“神經壞死無法再接”時的冰冷語氣，像把冰錐，鑿開了他對未來的所有幻想。
想起那麼多人看著自己眼神充滿同情，竊竊私語的模樣。
胸腔裡像被塞進團凍硬的棉絮。
“現在連擰瓶蓋都費勁，活著跟等死有什麼區別？”
張衛國頹廢無比地開口。
沈湘輕咬薄唇，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只能夠眼眶泛紅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雖然攀附這個男人，是為了活下去。
但是對於張衛國，自己是真心實意的。
這份感情，張衛國理應清楚……
若不是為了葉念安……
看著沈湘這樣，張衛國意識到自己剛才說的太過了。
喉頭滾動，在月光下劃出一道艱澀的弧線。
“對不起，沈湘，剛才我情緒太激動了，我知道你想要安慰我，但這件事我不可能那麼快走出來……”
“我想要好好冷靜，思考一下我將來的人生要怎麼走。”
張衛國垂眸時，睫毛在眼瞼下投出青黑的影。
再怎麼說，沈湘都是好心好意，想要讓自己振作起來。
不能讓擔心自己的人痛苦了。
“恩……衛國哥，我相信你一定能夠走出來的，不管怎麼樣至少我們現在衣食無憂，張家也走出了幾年前被搬空的陰影。”
日子，總是會越過越好的。
只要別有多餘的風波。
“說來今天晴晴在鄉下高考也結束了，希望她能夠考上大學，這樣就能回到海城跟我們團聚了。”
“恩。”
“媽媽，乾爹……”
唐江這個時候揉著眼睛從房間走出來：“你們怎麼還沒睡啊？”
來的正好。
沈湘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朝著唐江招了招手：“江兒，媽媽在跟你乾爹院子裡看月亮呢。”
“好呀，我也要看……”
唐江瞬間不怎麼困了，小跑著過來，坐到了張衛國的腿上。
“乾爹，月亮真的好大好圓哦！”
熊孩子只有在這個時候才顯露出了幾分乖巧。
張衛國感覺心裡頭像是有什麼地方被觸動了，融化了一塊兒，忍不住伸出左手摸了摸唐江的頭。
也許，這就是新生命存在的意義。
能夠在自己最黑暗，絕望，無助的時候，帶來歡聲笑語，讓內心不再那麼空洞，痛苦。
葉念安跟楚衍生了十個崽崽，她現在一定過得很快樂，幸福吧，每天都是歡聲笑語……
張衛國又想到了自己不能生育的事情。
心更痛了。
他也好想有一個屬於自己跟葉念安的孩子。
如果不是自己生不了，當初葉念安就不會失望透頂，被逼走，變成楚衍的女人。
正當此刻，氛圍恰好的時候。
屋內的李大紅卻一直睡不著。
睜著眼盯著糊著舊報紙的屋頂，炕蓆下的麥秸稈被她碾得咯吱響。
她知道今天老李頭去郊外擺陣，打算奪取葉念安崽崽們的氣運。
可是都這個時間點了，怎麼還一點訊息都沒有？
也該結束了吧。
她總是覺得有點心神不寧。
畢竟這是封建迷信，是犯法的事情。
要是被人抓住，起碼得判個好幾年。
特別得罪的人還是葉念安……
那個賤人向來只有她欺負別人，沒有別人欺負她的道理。
要是被知道了，後果不堪設想。
以前的李大紅對這些都是將信將疑。
總之要她花錢，不行。
可跟老李頭勾搭上了之後，愛屋及烏，現在她也越來越相信氣運之說。
認為就是葉念安透過什麼手段奪走了他們張家的氣運。
她的日子才越過越好，張家反而越來越悽慘！
現在就是要奪回來！
扣扣扣——
深夜的敲門聲像重錘砸在門板上。
“誰啊？都這個時間點了。”
沈湘好奇地開口。
眼角餘光瞥見李大紅屋裡的燈影猛地晃了一下。
這時，躲在屋裡的李大紅心慌慌地亂跳。
怎麼回事？
這個時間點會過來張家的，只可能是老李頭。
可他們聯絡的時候一般都有其他的方式。
絕對不可能這樣敲門。
敲門聲每一下猶如喪鐘敲在李大紅的心臟處。
好似有什麼恐怖的事情即將發生。
嚇得她趕緊躲在棉被裡瑟瑟發抖，指甲幾乎掐進肉裡。
“來了。”
沈湘並未多想，走過去開門。
門一開啟，幾道手電筒的強光立刻照了過來，刺得沈湘睜不開眼。
沈湘下意識的伸手去擋，待看清外面的人身上穿著的制服，心頭一跳。
“公安同志……這……這又是怎麼了？”
為首的蔣天才越過人群，冷冷開口：“李大紅現在在哪裡？”
這個時間點，又是公安的人來找李大紅……
沈湘不由得心頭咯噔了一下。
難道李大紅又作什麼妖了？
“乾媽她現在在屋子裡睡下了，蔣隊長，到底怎麼回事？您為什麼要來找乾媽……”
“我們現在有充分的證據懷疑李大紅跟一起封建迷信作案有關，需要將她帶回公安局配合調查！”
“請你們不要阻攔！”
“什麼？”
沈湘等人聽到這番話的時候直接愣住了。
李大紅？
封建迷信？
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不等他們反應過來，蔣天才已經讓手底下的人進入院子抓人。
直奔著李大紅的房間。
之前為了調查張家被小偷搬空的事情，他們的人來過好幾次，對於這兒已經輕車熟路了。
張衛國猛地從椅子起身，想要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眼角餘光瞥見門外兩道熟悉身影時，他喉結狠狠滾動。
“念…… 念安？還有葉晟？”
他們兩個怎麼會在這裡？
葉念安看了一眼不可置信的張衛國等人，並未言語。
按照老李頭的交代，這些人壓根不知道李大紅的所作所為，也不知道他們的姦情。
對於葉念安來說，目前最重要的還是揪出李大紅這個老不死的，讓她得到應該有的懲罰！
沈湘見到葉念安，眼珠子轉了轉，著急地上前：“念安姐！這……這到底怎麼回事啊！是乾媽又怎麼得罪你們了嗎？”
“如果大家發生了什麼誤會，可以坐下來好好商量，好歹你曾經是衛國哥的未婚妻，何必弄得公安的人過來。”
“搞得大家場面這麼難堪，傳出去多不好聽啊……”
沈湘嘰嘰喳喳的話還沒說完。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