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師，伊萊克斯，他沒有錯！”

轟——！

林琅的聲音宛如一道驚雷，在大殿之內轟然炸響，震得所有人心頭都是一顫。

整個議事大殿，落針可聞。

所有副殿主，包括一直含笑的盟主楊浩涵，臉上的表情都在這一刻徹底凝固。

他……他在說什麼？

他說伊萊克斯，那個給大陸帶來黑暗紀元的死靈聖法神，沒有錯？

這簡直是……大逆不道！

“放肆！”

韓芡終於從極致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一張老臉漲成了豬肝色，鐵青一片。

指著林琅的手指因為憤怒而劇烈顫抖，滔天的怒火幾乎要將大殿的穹頂掀翻。

“林家小子，我看你是被那亡靈的邪惡力量侵蝕了心智，著魔了！”

“伊萊克斯是人類的罪人，這是鐵一般的事實，刻在歷史的石碑上，無可辯駁！”

韓芡的聲音，充滿了神聖騎士不容置疑的威嚴與審判意味。

他所信奉的騎士精神，他所捍衛的聯盟正義，絕不允許任何人以任何方式玷汙。

然而。

面對他那足以讓山川崩裂的怒火，林琅卻夷然不懼。

甚至發出了一聲極輕的嗤笑，那笑聲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譏諷與悲涼。

“無可辯駁？”

林琅緩緩搖頭，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那雙重瞳之中，光芒流轉，彷彿能洞穿人心，看透歷史的迷霧。

“那晚輩倒想請教韓副殿主，何為罪？”

“你們說，我的老師憑藉亡靈魔法，在大陸上掀起腥風血雨，最終一手覆滅了曾經盛極一時的輝煌教廷。”

“將整個人類世界的強者屠戮殆盡，導致人類勢力一蹶不振。”

“這是罪，對嗎？”

“你們說，正是因為人類世界的衰敗，才讓魔族有了可乘之機，跨越位面而來，開啟了長達六千年的黑暗年代，讓人類淪為牲畜，苟延殘喘。”

“這份罪責，也要算在我的老師頭上，對嗎？”

林琅的語氣很平靜，像是在陳述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可這平靜之下，卻壓抑著火山噴發般的恐怖情緒。

韓芡冷哼一聲，傲然道：“難道不是嗎？樁樁件件，鐵證如山，豈容你在此巧言令色！”

“是嗎？”

林琅嘴角的弧度愈發冰冷，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整個人的氣勢陡然一變。

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憤與怒火從他身上衝天而起，那雙重瞳之中，光芒熾盛如烈日，又深邃如寒淵。

“那你們可曾想過，我的老師，在成為你們口中的‘罪人’之前，他經歷了什麼？！”

這一聲質問，如同一柄重錘，狠狠地砸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不等眾人回答。

林琅那悲憤交加的聲音，便如同連珠炮一般，響徹整個大殿。

“當初，輝煌教廷與光輝帝國的高層，暗中設下毒計，構陷我的老師，這是不是罪？”

“他們為了掩蓋自己骯髒的醜事，竟以莫須有的‘叛國罪’，將老師的父母、親族，滿門盡數屠殺！”

“這，又是不是罪？”

“他們為了一己私慾，為了將一個為人類做出過傑出貢獻的天才徹底釘死在恥辱柱上。”

“不惜顛倒黑白，發動輿論，裹挾全人類的強者去討伐一個早已心死的可憐人！”

“這，又算不算是罪？！”

林琅雙拳緊握，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捏得發白，青筋在他白皙的手背上根根暴起。

胸膛劇烈起伏，眼中燃燒著熊熊烈焰。

那一聲聲質問，彷彿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與淚，充滿了無盡的悲愴與不甘。

大殿內，死一般的寂靜。

任我狂粗重的呼吸聲停下了，弱水溫柔的眼眸中充滿了震撼。

影隨風隱藏在陰影中的臉龐上，也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這些……都是他們從未聽聞過的秘辛。

關於伊萊克斯的記載，向來都只有他墮入黑暗後的殘暴與瘋狂，卻從未有人提及過……

對方墮落之前，曾遭受過如此慘絕人寰的對待。

“你……你胡說！”

韓芡被林琅這一連串的質問，懟得臉色煞白，張口結舌，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這些問題有答案嗎？

有。

但他能回答嗎？

不能！

一旦承認了，那就等於承認了輝煌教廷，這個騎士聖殿傳承源頭的汙點。

那就等於動搖了他們一直以來所堅守的正義與信仰的根基！

“怎麼，說不出來了？”

看到韓芡的反應，林琅眼中的譏諷更濃了。

“那我來告訴你！”

他挺直的脊樑如同一杆刺破青天的長槍，充滿了寧折不彎的傲骨。

“從來就沒有什麼天生的惡魔！”

“是教廷與帝國的貪婪、傲慢、愚蠢與短視，一步步將我的老師，那位曾經光芒萬丈的‘光明之子’，逼進了無盡的黑暗深淵。”

“是他們，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為了自己的私慾，親手摺斷了人類世界最璀璨的希望之星。”

“是他們，那些自私自利的掌權者，為了掩蓋罪行而裹挾全人類，造成了內耗，才最終導致了人類世界的衰敗！”

“他們，才是導致黑暗年代降臨的罪魁禍首！”

“我的老師，他只是一個……被逼到絕路，奮起反抗的可憐人罷了。”

“小琅！”

一聲沉喝打斷了林琅激昂的控訴。

林辰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他看著自己那情緒激動到極點的孫子，眼中充滿了擔憂與焦急。

快步上前，似乎想要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再說下去，可就真的沒有回頭路了。

然而，林琅卻猛地一擺手，直接打斷了他。

“爺爺！”

林琅轉過頭，那雙燃燒著火焰的重瞳，死死地盯著自己的爺爺，聲音嘶啞卻無比堅定。

“你若是還認我這個孫子，便讓我把話說完！”

林辰的腳步頓住了，看著孫子眼中那份決絕，他張了張嘴，最終化為一聲長嘆。

自己這個孫子，從小就因為重瞳受盡了委屈與排擠，內心深處比任何人都要敏感，也比任何人都要驕傲。

伊萊克斯的遭遇，恐怕是讓他……感同身受了。

堵，是堵不住的。

林辰深吸一口氣，不再看向林琅。

而是將目光投向了主位上，從始至終都未曾發一言的楊浩涵。

“盟主！”

林琅亦是對著楊浩涵，深深一躬。

“您是聯盟的領袖，是聖魔大陸上公認的明事理之人。”

“今日之事，孰是孰非，還請您來評判。”

頓了頓，林琅語氣沉重地說道。

“若是連盟主您，在聽完這些之後，依舊堅定地認為伊萊克斯是罪人的話……”

“那我，林琅轉頭就走，從此不再辯駁半句！”

這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到了楊浩涵的身上。

楊浩涵的眼神，深邃如海，靜靜地審視著林琅。

那張古井無波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林琅的話，像一把鑰匙，開啟了一段被聯盟高層刻意封存的歷史。

那段歷史，確實存在。

只是，為了維護聯盟的穩定，為了不讓民眾對“光明”的信仰崩塌，才被永遠地埋葬。

楊浩涵看著眼前的林琅，就彷彿看到了萬年之前。

那個同樣驚才絕豔，最終卻墮入黑暗，修煉亡靈魔的“光明之子”。

歷史，何其相似。

曾經。

輝煌教廷的傲慢與偏見，逼迫光明之子墮入黑暗，令人類陷入了萬劫不復的黑暗紀元。

現如今。

若是聖殿聯盟再因為同樣的固執與偏見，讓林琅這個足以改變戰局的絕世天才對聯盟心生嫌隙，甚至離心離德……

那將是另一場無法挽回的悲劇！

想到這裡，楊浩涵心中已然有了決斷。

溫和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撫平了那劍拔弩張的氣氛。

“林琅小友，老夫明白你的心情了。”

他看著林琅，問道：“那麼，你有什麼想法，或者說，你希望聯盟怎麼做？”

林琅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激盪，沉聲道：“晚輩的想法很簡單。”

“我，不求聯盟立刻為我的老師平反昭雪。”

“我只求，能將真實的歷史，原原本本地記錄下來，公佈於世。”

“讓天下所有人類，自己去評判功過是非。”

“而不是用一個冰冷的‘罪人’標籤，將他永遠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讓他承受著，不該由他一人承受的萬世罵名！”

楊浩涵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讚許。

不偏激，不強求，只求一個公正。

林琅的心性，遠比他想象的要沉穩。

他緩緩頷首，威嚴的目光掃過在場的六位副殿主。

“此事，事關重大，牽扯到聯盟的根基與歷史的公正。非一人可決。”

“這樣……”

楊浩涵頓了頓，語氣更加溫和。

“林琅小友，你先隨去偏殿稍作等候。”

“給我們半個時辰！”

“老夫保證，半個時辰之後，會給你一個明確的答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