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男子,年約五十歲左右出頭。
頭戴黑色軟裹幞頭,身穿深青色麻布交領袍服。
看起來樸素,但外面因為穿了一身緞質的半臂,這卻讓他的身份變得多了幾分尊貴。
事實上,這人的身份也確實不一般。
皮質腰帶上,懸掛著一塊銅製腰牌,長孫長風清楚的看到,上面浮雕著幾行字。
邢國公第總執事張忠。
很顯然,這塊腰牌,已經清楚表明了對方的身份和姓名資訊。
畢竟,作為朝廷最為倚重的重臣,府宅之地的安全也是最為重要的。內外出入人員,恐怕也是要嚴格篩選。這一點,就需要透過身上的腰牌來進行遴選甄別。
張忠走上前,拱手作揖,輕笑一聲,做了自我介紹,隨即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說,“長孫參軍,請吧,我親自為你帶路。”
張忠如此的熱情,這倒是讓長孫長風有些意外。
他看了一眼對方,冷聲說,“有勞了。”
當下,張忠就親自在前面帶路,引著長孫長風進去了。
邢國第屬於是五進院落,進入門廳裡,赫然就看到一面一人多高的影壁牆上,浮雕著軍隊征戰四方的情景。
而其中一個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將軍,目光冷峻的看著前方。在他的前面不遠處,則是一群戰敗者跪在地上,一副徹底臣服的景象,完全吸引住了長孫長風。
他忍不住走上前,仔細端詳起了這幅影壁牆。
張忠見狀,折返而來,看了一眼長孫長風,解釋道,“長孫參軍,這是我家將軍征戰西突厥時,對方戰敗投降的情景。”
這一點,長孫長風倒是知道,很多武將們的家宅設計,都喜歡將自己昔日的輝煌戰績,以繪畫,雕刻的形勢展現在自家宅院裡。
一方面,是炫耀昔日的戰績,一方面也是作為自己日後回味而用。
長孫長風看了看張忠,只說了一句“蘇將軍威武。”隨即就走了。
張忠見狀,迅速跟了上去。
作為一個將軍,蘇定方的宅院裡,隨處可見演習場,射擊場。
反正,處處都彰顯著一個武功強盛的人的氣勢。
案發之地,在後花園裡。
這個後花園的設計,卻是非常的精緻。
造型嶙峋雄邁的假山,長滿了荷花的湖水,曲徑通幽的亭臺樓閣,若說是仙境倒是誇張,但人間美景,卻也不過如此。
在一個延伸到湖水中央的長廊盡頭,有一座三層樓閣,有八角飛簷的廳堂。
張忠指了指那廳堂,說,“這裡就是案發之地。”
長孫長風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眉頭微微蹙了蹙。
這廳堂的造型不可謂不華麗,雕樑畫柱,精美務必。
尤其那每個飛簷上,都懸掛著一盞燈籠,映照著燈籠外面那些刻畫的五彩圖畫。
此時雖然天已經擦亮,但燈籠裡依然亮著燈火。
遠遠觀察而去,真可謂五彩斑斕,這讓這座廳堂更平添了幾分魅惑一般的色彩,彷彿一座空中樓閣一般。
長孫長風沒有答話,而是一路走了過去。
他走到前面,就見幾個皂吏和捕賊吏已經迅速上前。
他們給長孫長風參拜行禮後,其中一個捕賊吏迅速指著不遠處一個蓋著白布的死者說,“參軍,這就是昨晚被殺的人。”
長孫長風幾步上前,即刻來到了死者跟前。
他蹲下身子,迅速掀開了白布,赫然,就看到了一張驚恐睜著眼睛,臉頰因為極度的恐懼幾乎已經徹底扭曲的面孔。
“他什麼身份?”長孫長風一面掃視著死者,一面問了一句。
張忠已經迅速趕過來,微微躬身,忙不迭答道,“長孫參軍,這死者乃是我們蘇將軍的內弟,叫劉攀。”
“劉攀?”長孫長風聞言,有些意外,轉頭看了一眼張忠。“這個劉攀,可是深受長孫將軍器重,之前一直跟著蘇將軍征戰四方的那個劉攀。”
“正是。”張忠說到這裡,眼神裡忽然多了幾分落寞,口氣裡充滿哀傷,“我家劉郎君為人聰慧機敏,每次蘇將軍作戰,總能關鍵時刻提供一些重要資訊。上次剿滅西突厥,也正是劉郎君在關鍵時刻,蒐集西突厥資訊,也才能讓蘇將軍抓住戰機,剿滅了西突厥。所以,蘇將軍每次征戰,斷然離不開劉郎君。”
“是嗎?”長孫長風聞言,有些疑惑,“不過,這次蘇將軍不是在遼東嗎,為何這劉郎君卻沒有陪在蘇將軍身邊,反而待在長安。”
張忠說,“長孫參軍問的好,只因為劉郎君的家母病情加重。百善孝為先,不得已,才去信讓他回來。”
長孫長風聽到這裡,輕笑一聲,微微搖頭,說,“如此說來,這劉郎君倒是好雅緻啊。回來探視病重的家母,卻還有閒情雅緻,來這裡飲酒作樂。”
張忠聞言,慌忙解釋,“不是的,長孫參軍,劉郎君回來後,家母的病情又好轉了。昨天郎中說基本沒事了,他才放下心。於是,晚上就被我家少郎君邀請來吃酒慶賀。”
“那傀儡又是怎麼回事?”長孫長風死死的盯著劉攀脖子上那致命的傷口,冷聲問道。
“傀儡,傀儡本是我家老爺購買來的,本來用作練武靶子用。結果,沒曾想,卻發生了這等事情。”張忠說到這裡,臉上也露出了幾分驚恐,似乎昨晚的事情,已然讓他心有餘悸。
“那個殺人的傀儡目前在哪裡,誰是第一個發現劉攀被傀儡殺死的。”
此時,長孫長風已經站起來,轉身向周圍環顧起來。
張忠趕緊上前,忙不迭的解釋說,“是我們的護院牛芳,他昨晚帶人巡視的時候,發現傀儡殺死了劉攀,然後逃竄。他們一路追蹤,最終在庫房裡找到了那個殺人的傀儡,他手中還攥著一把帶血的刀。”
“是嗎?”長孫長風聽到這裡,也覺得不可思議。
張忠極度不安,忙說,“長孫參軍,這傀儡會不會是被鬼附身了,它專門來索命殺人了?”
“休要胡說,我從不信這世上有什麼鬼怪。”長孫長風瞥了一眼他,口氣生硬的打斷了他,“立刻帶我去庫房,我倒想見識一下這殺人的傀儡究竟長什麼樣。”
張忠聞言,卻機械的搖搖頭,“我,我不敢去。”
長孫長風有些生氣,他剛想動怒,一個皂吏迅速上前,忙說,“參軍,我帶你去吧,那裡已經被我們的人戒嚴。”
長孫長風應了一聲,他轉頭看了一眼張忠,吩咐說,“張執事,有勞你傳那個牛芳,迅速來庫房見我。”
說著,他頭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