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已沒有迷茫。
外面傳來腳步聲,是醫生和護士例行查房。
沈逸起身讓開位置,卻始終沒放開她的手。
陽光透過窗簾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也落在他緊繃的肩線上。
醫院外,案件已經進入收尾階段。
警方在鏡宮廢墟中找到了紅衣女人的遺體,確認“映象計劃”的核心成員全部落網。
那是一個曾試圖透過腦波複製技術重塑記憶、控制個體身份的組織,他們利用高科技與心理學結合的方式,製造虛假的人格,甚至試圖“復活”某些早已死亡的人。
這是一個足以轟動全國的案子。
但林悅知道,事情還沒有結束。
黑衣女人悄然失蹤,只留下一張紙條:“有些事還沒結束。”
沈逸盯著那句話許久,最終將它燒燬。
他沒有告訴林悅紙條的內容,卻在心裡默默記下了那個字跡背後的冷靜與從容。
唐昊因包庇罪與協助犯罪被正式起訴。
他在審訊中交代了更多關於“影子組織”的線索,這個隱藏多年的跨國犯罪集團,涉及人口販賣、洗腦操控、高科技犯罪等多個領域。
而這些資訊的背後,隱藏著一個新的座標——指向海外。
林悅翻閱卷宗時,注意到那些細節中的微妙關聯。
她在腦海中拼湊出一個清晰的畫面:母親當年並非偶然失蹤,而是因為掌握了某個關鍵證據,被迫逃亡。
而現在,那個證據可能還活著,藏在世界的某個角落。
她靠在椅背上,長長地撥出一口氣。
窗外,寧州的天藍得不像話,風從遠處吹來,帶著海的氣息。
她低頭看著手中的筆,忽然意識到,自己終於可以真正為自己做一次心理評估了。
她翻開筆記本,寫下第一行字:
“母親的意志沒有消失,但它從未取代我。”
這一句,既是總結,也是新的開始。
林悅回到心理諮詢室,陽光透過百葉窗斜斜地灑落在桌面上。
她緩緩推開大門,熟悉的木質地板在腳下發出輕微的咯吱聲。
空氣中浮著淡淡的薰衣草香,那是她親手點燃的香薰蠟燭留下的痕跡。
一切彷彿未曾改變,可她的心境早已不同。
她走到辦公桌前,拉開抽屜,取出一本嶄新的黑色筆記本。
指尖輕輕摩挲封面,彷彿觸控到了某種久違的真實感。
她坐下來,翻開首頁,在最上方寫下一行字:
她停頓了一下,閉上眼,任由思緒沉入記憶深處。
母親的笑容、夜市裡晃動的人影、警笛刺耳的呼嘯……那些曾經讓她痛苦的記憶碎片,如今竟變得清晰而有序。
它們不再是混沌的夢魘,而是構成她生命的重要拼圖。
她開始寫下去,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像是一種釋放,一種與過去的和解。
“我的職業是傾聽他人的故事,但我卻一直拒絕面對自己的故事。直到現在我才明白,我不是為了替母親完成什麼使命而活著,我是為了成為我自己。”
她的手指微微顫抖,但眼神堅定如初。
當她合上本子的時候,窗外已是一片霞光。
風吹進來,翻動了幾頁紙,像是回應她內心深處的一聲嘆息。
她站起身,望向玻璃窗外的城市。
寧州依舊喧囂,車流如織,人群穿梭。
但她已經不再害怕被淹沒在這座城市中了。
這一次,她是真正的林悅。
——不是母親的女兒,不是案件的證人,也不是心理側寫的工具,而是一個完整、自由、擁有選擇權的個體。
與此同時,市公安局刑偵大隊辦公室內。
沈逸坐在辦公桌前,將一份調職申請輕輕推到局長面前。
“國際刑警合作部門?”局長抬頭看了他一眼,語氣平靜卻不無試探,“你考慮清楚了嗎?”
沈逸點頭,目光堅定:“我想陪她去更遠的地方。”
局長沉默片刻,隨後輕嘆一聲:“寧州是你的根,也是你妹妹的根。你不擔心,走得太遠會迷失自己嗎?”
沈逸垂下眼簾,腦海中浮現出林悅昨日在病床上醒來時那雙清澈又疲憊的眼睛。
“只要她在,我就不會迷失方向。”他低聲答道。
局長看著他許久,最終點了點頭,在申請書上籤下名字。
“別忘了,無論你在哪裡,這裡永遠歡迎你回來。”
傍晚時分,海風微涼。
林悅和沈逸並肩站在碼頭盡頭,腳邊是翻湧的浪花,遠處天際正燃燒著最後一抹金紅。
林悅靠在他肩上,輕聲問:“如果我們去了國外,你會後悔嗎?”
沈逸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聲音溫柔卻篤定:“不會。我只是換了一個地方守護正義,而你,是我最想守護的人。”
她笑了,眼角微潤。
兩人靜靜地望著夕陽沉入海平面,彷彿這一刻的寧靜足以抵禦世間所有的風暴。
然而,就在這溫暖的畫面背後,海天交界處,一道模糊的身影正靜靜佇立。
那人穿著黑色長風衣,臉藏在兜帽之下,只露出一隻冰冷的眼睛。
他手中握著一枚閃爍的微型訊號器,螢幕上跳動著一組不斷更新的座標資料。
他的嘴唇微微蠕動,似乎說了些什麼,卻被海風捲走,消失在暮色之中。
夜風微涼,林悅獨自走在寧州老城區的小巷裡。
她本不該一個人出門的,沈逸原本答應陪她,但臨時接到一通緊急任務電話,不得不回隊裡處理。
他臨走前千叮嚀萬囑咐要她注意安全,可她總覺得,這座城市已經不再讓她害怕了。
此刻,她腳步輕緩,思緒還在剛才和沈逸在碼頭盡頭的那一幕。
夕陽、海風、還有他溫柔堅定的眼神。
她以為自己終於可以放下過去,重新開始。
然而,命運從不給她喘息的機會。
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林悅下意識警覺起來。
剛想回頭,一股強烈的力道猛地捂住了她的口鼻,黑暗如潮水般湧來。
“你毀了我一家。”
低沉而嘶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濃重的情緒波動。
林悅心頭一震,本能地咬破嘴唇,劇烈的痛感讓她清醒了幾分。
她迅速分析著對方的力量、語氣和氣息——這不是專業綁匪,情緒激動,控制力不穩定,說明動機極可能是私人恩怨。
她沒有掙扎,而是悄悄放鬆身體,假裝昏迷。
幾秒後,黑影果然鬆懈了一瞬,她猛地抬肘撞擊對方肋部,同時轉身一腳踹向膝蓋!
“啊!”那人悶哼一聲,踉蹌後退。
林悅趁機拉開距離,迅速掏出隨身攜帶的防狼噴霧。
然而對方比她想象中更快恢復,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推向牆角。
“你以為你能逃得掉嗎?你們警察把我爸抓進去的時候,想過我家會變成什麼樣嗎?”他的聲音扭曲而憤怒,“我媽瘋了,我妹妹餓死了……都是你們逼的!”
林悅瞳孔驟縮,腦海中迅速翻閱起近期案件檔案。
這個語氣、這段話,像極了某個被捲入失蹤案調查的家屬——夜市攤販陳宇,父親因涉嫌拐賣人口被捕,母親精神崩潰,妹妹隨後失蹤……
原來他一直在這裡。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你妹妹不是我們害死的,是兇手把她帶走了。如果你真的想為她討回公道,就該找出真正的罪犯。”
“閉嘴!”陳宇怒吼,眼中有淚水滑落,“你們警察只會騙人,就像你一樣裝作理解別人,其實根本不在乎我們這些人怎麼活!”
林悅正欲再勸,遠處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林悅!”熟悉的聲音如同驚雷炸響。
是沈逸。
陳宇臉色大變,猛然扯住林悅的手臂,將她擋在身前當作人質。
下一秒,沈逸的身影出現在巷口,目光凌厲如刀。
他只穿著便衣,手裡卻緊握著手槍,眼神掃過林悅是否受傷,才冷冷鎖定陳宇。
“放了她。”沈逸聲音低沉,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你現在還能回頭。”
“回頭?”陳宇冷笑,“我已經無路可走。”
沈逸緩緩向前一步:“你妹妹的案子,我們在查。我們不是你的敵人。”
“少騙我!”陳宇情緒幾近崩潰,“你們只是想拿我當誘餌!”
林悅趁著兩人對峙之際,悄悄挪動腳尖,踩上陳宇的鞋面,借力一扭掙脫束縛。
沈逸幾乎在同一時間衝上前,一個擒拿動作將其制服。
“沒事了。”沈逸第一時間扶住林悅,眼中滿是擔憂。
林悅搖頭,輕輕靠在他懷裡,心跳仍未平復:“我沒事。”
警方很快趕到現場,將陳宇帶走。
林悅則在沈逸的陪同下回到局裡做筆錄。
張然教授趕來協助分析林悅提供的資訊:“他說‘你毀了我一家’,情緒強烈指向復仇型犯罪心理。但更關鍵的是,你說他身上有魚腥味和機油味?”
林悅點頭:“不只是味道,那是一種混合了潮溼空氣與金屬鏽跡的氣息。我曾在老碼頭附近的修車廠聞到過。”
張然若有所思:“這意味著他長期生活在港口或修理廠附近,甚至可能從事過相關工作。我們可以縮小排查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