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東老頭李富貴釘完招租廣告，指甲縫裡滲出的暗紅黏液在木板上洇開蛛網。他影子裡的口紅群突然蠕動起來，每支口紅都睜開血珠般的眼睛，

朝著公寓三樓的視窗轉動——蘇晴的直播畫面正從碎裂的鏡面裡滲出，她的眼球已經被口紅膏體填滿，對著鏡頭機械地重複："你看，我美嗎？"

"第七十三支了。"李富貴用袖口擦去廣告紙上的黏液，露出1998年的招租日期——和第一支口紅的年份吻合。

他影子裡的口紅突然集體拔高，尖端戳進他後頸，擠出的黏液在他襯衫上暈染成旗袍女人的輪廓。

三樓傳來玻璃爆裂聲。李富貴抬頭看見蘇晴的倒影破窗而出，手裡攥著燃燒的口紅，在空中畫出巨大的唇印。

唇印中央滲出的黏液墜落在廣告紙上，將"招租"二字泡成血色泡沫，而每個泡沫裡都浮著租客們臨死前的臉。

"這次的鏡靈有點暴躁。"李富貴摸了摸影子裡發燙的口紅，那些口紅正順著他的影子爬向公寓大門。門把手上突然長出無數黑紫色指甲，抓撓著鐵門發出和鏡中啜泣聲同款的銳響——那是1998年第一個受害者林婉的指甲，此刻正從門縫裡擠出帶香水味的血水。

街角突然傳來行李箱滾輪聲。穿牛仔外套的女孩王琳停在廣告前，指尖剛觸到"低價急租"四個字，黏液就順著她指甲縫鑽進去，在掌心跳出十二下急促的脈搏。

李富貴的影子突然脫離地面，像塊黑布罩在王琳肩上，影子嘴角的血唇張開，吐出帶口紅碎屑的低語："進來吧，鏡子在等新主人。"

王琳的手機突然自動播放蘇晴的直播回放，畫面裡所有鏡中倒影同時轉頭，對著她舉起口紅。她感到後頸一陣冰涼，李富貴的影子正用舌尖舔過她的面板，舔痕處浮現出細小的唇印，每個唇印都在吮吸她的體溫。

"房租月付。"李富貴開啟鐵門時，門軸裡滴下的不是機油，而是混著口紅碎屑的人血。王琳踏入門廳的瞬間，頭頂的水晶燈突然亮起，每個燈泡裡都泡著個睜著眼的租客頭顱，他們的嘴被塗成統一的正紅色，隨著她的腳步聲同步張合。

樓梯拐角的聲控燈亮起時，王琳看見臺階上用血寫著"73"這個數字，而數字邊緣爬滿了黑紫色指甲。李富貴的影子突然從地面站起，手裡握著支燃燒的口紅，在牆上畫出向上的箭頭，箭頭尾端拖著長長的血線，直通三樓那間帶梳妝檯的臥室。

"你的房間在三樓。"李富貴的影子替他開口，聲音裡混著無數人的啜泣，"鏡子昨天剛擦過，很亮。"

王琳的行李箱突然自己滾動起來，撞開三樓走廊盡頭的房門。梳妝檯上的鏡子果然亮得驚人，鏡緣剝落的銀漆下，暗紅黏液正匯成小溪流到地板上，在她腳邊聚成倒影的形狀。而鏡子裡，蘇晴的倒影正坐在梳妝檯前，手裡的口紅尖抵著鏡面，對著她露出和李富貴影子同款的、用鮮血描出的永恆微笑。

"要試試新口紅嗎？"鏡中倒影轉動手腕，口紅在鏡面上劃出燃燒的血痕，"第七十四支，該你了。"

王琳低頭看見自己的影子裡，十二支口紅正在面板下瘋狂生長，每支口紅尖端都頂著張痛苦的人臉。李富貴的影子不知何時繞到她身後，用冰涼的指節抬起她的下巴，讓她直視鏡子——鏡淵深處，林婉和陳默的臉正在黏液裡沉浮，他們的眼球已經變成口紅膏體，而更深處，無數個李富貴的影子正舉著口紅，對著新的獵物齊聲輕問：

"你看，我美嗎？"

此刻在公寓外，被黏液泡透的招租廣告突然滲出更多血水，將"低價急租"四個字徹底染紅。路過的野貓嗅了嗅廣告紙，突然慘叫著逃竄，它的影子裡不知何時多了支燃燒的口紅，正沿著脊椎畫出永不褪色的血色微笑。

那隻三花貓逃竄到巷口時，脊椎突然發出玻璃碎裂般的脆響。它回頭看見自己的影子裡，燃燒的口紅正沿著尾椎骨往上畫，火苗舔過的地方，毛髮根根立起化作黑紫色指甲，在地面抓出帶血的爪印。巷子深處，招租廣告滲出的血水已經匯成小溪，溪水裡浮著無數支燃燒的口紅，每支火苗都吞吐著租客們臨死前的慘叫。

王琳的指尖剛觸到梳妝檯邊緣，鏡中蘇晴的倒影突然將口紅刺入自己眼球。暗紅色黏液從鏡面噴湧而出，在她腳邊聚成跪著的人形——是陳默的靈魂，他的胸腔被剖開，裡面塞滿了燃燒的口紅，每支火苗都映著林薇被撕裂的臉。

"1998年...林婉把口紅插進了鏡子..."陳默的靈魂抓著王琳的腳踝，黏液順著她褲管爬進鞋裡，"李富貴那時還是個醫學生...他用屍體油脂做了第一支口紅..."

梳妝檯抽屜突然全部彈出，裡面的十二支口紅同時燃燒，火苗裡浮現出不同年份的兇案現場：2003年的護士在鏡前割腕，血珠落進口紅管凝結成膏體；2010年的畫家被倒影剜去雙眼，眼球被碾成口紅芯...而最新的2025年畫面裡，蘇晴的倒影正把口紅尖捅進王琳的影子，影子裡爆出的血花瞬間染紅了整面鏡子。

"第七十四支該你了。"李富貴的影子不知何時纏上王琳脖頸，影子手指捏著支冒青煙的口紅，"每支口紅都要裝一個靈魂，這樣鏡子才能永遠明亮。"

王琳的直播裝置突然自動錄影，鏡頭裡她的影子正在脫離身體，影子手裡的口紅對著鏡外的觀眾微笑。直播間打賞如雨點般落下，每筆打賞都化作口紅砸在鏡面上，裂開的膏體裡爬出無數個李富貴的影子，他們舉著手術刀走向鏡中被囚禁的靈魂。

"看，他們在幫你呢。"鏡中蘇晴的倒影掰開張琳的嘴，將燃燒的口紅塞進去，"嚐嚐吧，這是用你前一個租客的舌頭做的。"

口紅觸及舌尖的瞬間，王琳看見1998年的真相：醫學院學生李富貴為了完成導師的永生實驗，誘騙話劇演員林婉用特製口紅化妝，那支口紅裡摻著死於醫療事故的患者骨灰。當林婉在鏡前說出"我美嗎"時，鏡中倒影撕裂鏡面爬出，將她的靈魂封進了第一支口紅。

"導師說影子是靈魂的鏡子。"李富貴的實體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手裡把玩著青銅鏡扣，"只要不斷用靈魂喂鏡子，影子就能變成實體。"他脖頸處突然裂開血口，無數支口紅從裡面湧出，每支都刻著租客的名字，"你看，我馬上就能離開這副老皮囊了。"

王琳的影子突然掐住她的脖子，將燃燒的口紅按在她眼皮上。她透過火焰看見鏡淵深處，李富貴年輕時的影子正舉著手術刀剖開林婉的胸膛，而更深處，無數個李富貴的影子疊在一起，他們共同的影子裡，插滿了用受害者靈魂煉成的口紅。

"最後一步了。"鏡中所有倒影齊聲說道，無數支口紅從鏡面射出，釘進王琳的影子。她的影子發出淒厲尖叫，面板下的口紅集體燃燒，將影子燒成透明的火人。而李富貴的實體突然劇烈顫抖，他影子裡的口紅全部飛出，扎進王琳影子的火焰中。

"我的影子...我的影子..."李富貴的身體開始崩解，化作無數支燃燒的口紅，每支都飛向鏡面。王琳的影子在火焰中張開雙臂，那些扎進它體內的口紅突然爆裂，濺出的血珠在鏡面上聚成新的倒影——是年輕時的李富貴，他手裡拿著第一支口紅，對著鏡外的王琳微笑。

"現在，你是新的守鏡人了。"年輕李富貴的倒影用口紅在鏡面上寫下"74"，"記得每月找新租客，不然鏡子會吃了你的影子。"

王琳低頭看見自己的影子裡，十二支口紅正在面板下排列成環形，每支口紅尖端都頂著李富貴不同時期的臉。公寓外傳來新的行李箱滾輪聲，而招租廣告上的"低價急租"四個字已經被血水浸透，變成了永不褪色的正紅色，每個筆畫裡都泡著燃燒的口紅，像無數只在火中睜開的眼睛。

當新租客推開鐵門時，門軸裡滴下的不再是血水，而是混著骨灰的口紅膏體。三樓那間臥室的鏡子亮得刺眼，鏡緣剝落的銀漆下，第七十四支口紅正在黏液裡慢慢成型，膏體中央嵌著王琳驚恐的臉，而她的影子正站在鏡面之外，用鮮血在招租廣告上畫著新的微笑。

新租客陳月推開鐵門時，門軸滴下的膏體粘在她手背上，帶著骨灰特有的沙礫感。她下意識抹在牛仔褲上，卻看見布料被腐蝕出細小孔洞，露出底下面板正在浮現的唇印紋路——和招租廣告上用鮮血畫的微笑一模一樣。

三樓走廊的聲控燈亮起時，陳月看見牆面上"74"這個血字正在蠕動，每個筆畫裡都鑽出半截黑紫色指甲。她的行李箱突然自己滑向那間臥室，滾輪碾過的地板滲出暗紅黏液，在地面拖出兩條燃燒的口紅軌跡。

"歡迎回家。"王琳的影子從天花板垂落，手裡攥著滴血的口紅，在門框上畫下新的唇印。影子的臉是透明的，能看見裡面無數支口紅在燃燒，火苗舔過的地方，浮現出陳月身份證上的照片。

臥室裡的鏡子亮得像面凸透鏡，鏡緣剝落的銀漆下，第七十四支口紅正在黏液裡旋轉成型。膏體中央的王琳眼珠還在轉動，她的嘴被口紅塗成o型，似乎在無聲吶喊。而鏡子裡的倒影不是陳月，而是年輕時的李富貴，他正用手術刀剖開一支口紅，露出裡面蜷縮的林婉靈魂。

"嚐嚐吧，這是用前七個守鏡人的骨灰做的。"王琳的影子將口紅塞進陳月手裡，膏體瞬間燙穿她的掌心，露出掌紋裡早已刻好的"74"字樣。陳月想扔開口紅，卻發現手指被黏在膏體上，指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黑紫色。

梳妝檯抽屜彈出的瞬間，十二支舊口紅同時飛向鏡面，在鏡中拼出1998-2025的年份。每個年份都對應著一場死亡直播：1998年林婉在鏡前融化成黏液，2003年陳醫生用手術刀把自己刻進鏡子，2025年蘇晴的眼球被口紅膏體取代...而最新的畫面裡，陳月的影子正把口紅尖捅進她的後頸。

"守鏡人需要記住每一場死亡。"李富貴的倒影在鏡中微笑，他的白大褂上滲出骨灰膏體，"這樣才能幫鏡子找到合適的新容器。"鏡子突然噴出大量黏液，在陳月腳下聚成墓碑形狀，碑面上刻著前七十三個租客的名字，每個名字都在滲出口紅，匯成小溪流向鏡面。

陳月的手機突然自動開機，螢幕上跳出母親的未接來電。但當她接通時，聽筒裡傳來的是無數人同時塗口紅的"沙沙"聲，而手機螢幕上自己的照片正在被口紅改寫——眼睛被塗成兩個紅色圓圈，嘴角被拉成永遠的微笑。

"你媽媽當年也來看過鏡子。"王琳的影子用口紅指著鏡中某年的畫面，一個和陳月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正在鏡前化妝，"她沒成為守鏡人，因為她當時懷了你。"影子突然抓住陳月的手腕按在鏡面上，黏液順著她手臂爬進子宮，在那裡聚成一支迷你口紅。

鏡子裡的李富貴倒影舉起手術刀，對準陳月腹中的口紅："現在輪到你了，守鏡人的血脈最適合做容器。"陳月感到腹部一陣劇痛，低頭看見自己的影子正從體內鑽出，手裡拿著支燃燒的嬰兒形狀口紅，火苗裡映著她未出生時的模樣。

"第七十四支，完成。"王琳的影子將新口紅插進鏡面，鏡淵深處傳來鎖鏈斷裂的聲響。陳月看見無數支口紅從鏡底升起，每支都刻著守鏡人的名字，而在最頂端，李富貴的影子正剝開自己的面板，露出裡面由七千四百支口紅組成的骨架。

"該換我出去了。"李富貴的骨架在鏡中舒展，口紅骨節摩擦發出"咔噠"聲。陳月的影子突然將她推進鏡子，她的身體撞在口紅骨架上，瞬間分解成無數膏體，在鏡壁上拼成新的守鏡人畫像——眼睛是兩顆燃燒的口紅，嘴角永遠上揚，而她的影子站在鏡面之外，正用陳月的血在招租廣告上畫下新的數字：75。

公寓外，那隻三花貓再次路過，它影子裡的口紅已經長到脊椎頂端，火苗點燃了整條巷子。招租廣告上的鮮血微笑突然裂開嘴，吐出支帶骨灰的口紅，正好掉在新路過的女孩腳邊。女孩彎腰撿起口紅時，沒注意到自己的影子裡，正有無數支口紅破土而出，沿著小腿畫出永不褪色的血色花紋。

而在鏡面深處，陳月的靈魂被困在第七十四支口紅裡，她透過膏體看見下一個租客推開鐵門，門軸滴下的膏體落在對方手背上，暈開的骨灰裡，正漂浮著她母親二十年前留下的半枚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