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守夜人
氈帳內,阿依娜蜷縮在狐皮褥子上,呼吸綿長而均勻。
她的眉梢仍凝著未化的雪粒,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的陰影,彷彿連沉睡都帶著警惕。也平跪坐在帳外的雪地上,銀甲與積雪融為一體,手中短匕無意識地摩挲著狼皮刀鞘,發出沙沙輕響。
"報——!"斥候的急呼突然刺破夜幕。也平瞬間起身,靴底碾過積雪發出脆響,他旋即捂住斥候的嘴,指了指身後的氈帳,壓低聲音:"小點聲!"
斥候漲紅著臉,努力放緩呼吸:"西南方向發現庫圖部騎兵,約三千人!西北塔塔爾部也有異動,煙塵蔽天,怕是..."話音未落,遠處傳來悶雷般的馬蹄聲,混著牛角號的嗚咽。也平瞳孔驟縮,塔塔爾部的狼頭戰旗已在月光下若隱若現,而庫圖部的蒼鷹圖騰正從另一個方向包抄而來。
帳內傳來窸窣響動,阿依娜披著銀狐披風掀開氈簾,髮絲凌亂卻眼神銳利:"怎麼回事?"也平正要開口,卻見她目光掃過遠處的戰旗,冷笑一聲:"庫圖部和塔塔爾部...倒是會挑時候。"她伸手按住腰間玉珏,幽藍光芒在指縫間流轉,"看來他們是想趁著我們剛經歷雪靈之亂,試探瓦剌的虛實。"
也平握緊短匕:"姐姐,您剛睡著,我帶五千騎兵迎敵!"阿依娜抬手攔住他,目光落在他鎧甲上未愈的裂痕:"你昨夜為了探查阿婭娜餘黨,一夜未閤眼。"她轉頭望向營地,二十萬大軍的營帳整齊排列,卻在連番征戰後顯出疲態,"傳令下去,讓桑吉帶精銳守住東南要道,圖爾用骨箭佈置巫術防線。"
"可是..."也平還要爭辯,阿依娜已翻身上馬,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我親自去會會庫圖部的老狐狸。你留守中軍,看好婉寧她們。"她俯身壓低聲音,"若是發現塔塔爾部有火器痕跡,立刻放狼煙示警——劉貴妃既然插手,難保他們不會用上大明的軍械。"
寒風捲著細雪撲來,阿依娜的戰馬長嘶一聲,踏碎滿地月光。也平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心中泛起不安。他記得庫圖部與塔塔爾部向來不合,如今卻默契地分進合擊,這絕非巧合。正思忖間,小古麗跌跌撞撞跑來,手中攥著半塊燒焦的羊皮:"也平大人!這是在營地外圍撿到的,上面有庫圖部的印記!"
羊皮上的圖騰雖被火焰燎去大半,殘留的蒼鷹利爪仍清晰可辨。也平展開羊皮,藉著月光看清上面的符號——是瓦剌失傳已久的密語,翻譯成漢文只有短短一句:"事成之後,玉珏歸我。"他的心跳陡然加快,玉珏之事牽扯著雪靈詛咒、劉貴妃陰謀,如今竟連庫圖部也覬覦已久。
此時西南方向傳來金屬碰撞聲,阿依娜的戰旗在火光中若隱若現。也平正要率親衛支援,卻見西北方向的塔塔爾部突然改變陣型,上萬騎兵分成三列,中間一列的馬鞍上赫然綁著漆黑的鐵疙瘩——正是大明的火器!
"不好!"也平扯開狼皮號角,尖銳的鳴響撕破夜空。三朵狼煙沖天而起,營地裡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戰鼓。他翻身上馬,卻在轉頭時望見趙婉怡掀開馬車簾,懷中的趙婉寧仍昏迷不醒,但她手中緊握著半塊玉珏,碎片邊緣滲出的血珠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紅。
"保護玉珏!"也平向親衛大喊,同時策馬衝向塔塔爾部火器營。箭雨破空而來,他揮刀格擋,餘光瞥見阿依娜的方向——庫圖部的騎兵突然讓出一條通路,一個披著黑熊皮的老者緩緩走出,手中握著的權杖頂端,竟鑲嵌著與玉珏相似的幽藍寶石。
"阿依娜公主!"老者的聲音混著風雪傳來,"只要你交出玉珏,庫圖部願與瓦剌結盟!否則..."他抬手示意,兩側騎兵舉起火把,照亮後方的攻城器械,"我們就踏平這片營地!"
阿依娜勒住戰馬,玉珏的光芒與對方權杖上的寶石遙相呼應。她突然笑了,笑聲清脆如銀鈴:"庫圖部的老薩滿,你以為拿幾臺破器械就能威脅我?"她手腕翻轉,玉珏迸發的幽藍光芒化作冰刃,"當年你用巫術害死我母后,這筆賬,今天該清算了!"
與此同時,也平率領的騎兵已衝入塔塔爾部火器營。他揮刀斬斷綁著火器的繩索,卻聽見後方傳來驚呼。回頭望去,趙婉寧不知何時甦醒,周身纏繞的冰藤竟朝著庫圖部薩滿的方向生長,而玉珏碎片在她掌心劇烈震動,發出蜂鳴般的聲響。
風雪愈急,兩個勢力的碰撞在雪原上炸開火花。
也平望著混戰中的阿依娜,她的銀甲在火光中閃爍,宛如戰神降臨。他握緊短匕,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無論前方有多少陰謀詭計,他都要像十年前那個雪夜一樣,做她最堅實的後盾。而此刻,玉珏的秘密、各部的野心,還有劉貴妃的黑手,都將在這場突如其來的戰爭中,露出更猙獰的面目。